我们小时候,物资匮乏,吃不饱穿不暖,更莫要说零食、玩具。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快乐,我们会在帮大人干活的空隙,肆意地玩。没零食吃,我们会去田地里找,羊不奶(学名地梢瓜,以全草入药)、姑娘果、天宝豆(学名龙葵)、苘麻、荸荠、菱角……玩具我们会自己做,弹弓、沙包、弓箭、泥人、鞭子……
这些还不算,上学的文具,有些也要自己做。上一年级时,要学计数,算盘是万万买不起的。我只记得生产队的老会计有一把,被他噼里啪啦打得陈旧。那只有自己动手做一个计数器。
我们先攀上杨树,折一枝中指粗细的细长枝条,削去灰白的皮,露出雪白的骨枝,两头修剪平滑,距两顶端两厘米处用小刀刻出一道痕迹,防止绑绳子时绳子滑脱。再拿几根母亲纳锅篦子用的高梁穗茎(高粱穗的茎,细长光滑,旧时可以用来纳锅篦子)剪成5厘米长短的小段儿。然后找来一根结实的棉线,把这些茎段一个个穿起来。再把削好的杨树枝弯成弓形,绑上穿好的茎段儿,计数器就做好了。因刚上学年纪还小,母亲要在旁侧一起完成。
三年级时,便有了早自习。五点多跑完早操,天还未亮起来,昏暗的教室需要有亮光才可晨读。而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大肚子大底盘,灯嘴四周还有四个金属片,用来固定玻璃灯罩,大肚子里则装满了煤油。不可能把家里唯一一盏灯带到学校,母亲和姐姐还要在灯下做活计。
做一盏小煤油灯并不难,关键要有人教。我们央求比我们大的伙伴教我们。他令我们寻来一个空的墨水瓶,清洗干净,控干水备用。再去修锅碗瓢盆儿的老师傅那里讨要来一些用处不大的小块铁皮,尔后端出母亲的针线笸箩找出棉线。
把铁皮剪成长约5厘米、宽约3厘米的长方形,宽沿着长卷成一个中空的筒状,变成一个细长的圆柱。然后再找出一片铁皮,剪成墨水瓶口大小的圆形铁片,铁片中间戳一个洞与刚才做的小圆柱大小相等。用铁皮小圆柱穿过铁片中间的小洞,再把寻来的粗棉线穿在铁皮小圆柱中。拿出备用的墨水瓶,瓶盖也戳一个小洞,好让棉线和铁皮小圆柱穿过。煤油灯就做好了。
把父亲新灌的煤油瓶拿来,小心地把煤油倒入墨水瓶,让油顺着棉线攀爬,直至棉线喝饱。划亮火柴,点燃喝饱煤油的棉线,豆大的火苗在跳跃。虽然光亮不大,已足够我和同桌共用。为了节省煤油,我们常常与同桌挤在同一盏小煤油灯下,这星期用我的,下星期用他的。
初中时,又新加了晚自习。煤油灯更是早晚伴着我。早上晨读,晚上做习题。
初二、初三是高年级,因为面临升学,学校专门给他们配备了汽灯。汽灯体积大,亮度也高,悬挂于教室中央,整个教室都是亮的。我们常常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跑到高年级教室外,趴在窗台上,羡慕地仰望那个高大上的照明灯。
待我读初三时,学校已用上电,悬挂于头顶的已不是汽灯,是白亮的电棒。电棒比汽灯更加白亮,却不似汽灯伤眼。自此,我告别了我的煤油灯,那个豆大火焰的光明……
《煤油灯》首发于《东方散文》202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