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叹息
生命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有的人经过你,波澜不兴;有的人却激起璀璨的浪花。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小杂志社谋了一份编辑的差事。这家杂志社以广告为主,创收是它的首要任务,我也整日为这个忙得晕头转向。这显然和我当初的理想有明显的差距,但是我明白,在现今的社会,谋一份月薪4、5000的工作是比较难的,所以我还半死不活地呆在这里。
每天,除了为工作东奔西走外,我大多时候呆在租来的那二十平方的“家”里,对着电脑,追逐我那个从小藏在心里卑微的梦想。
星期五的一个下午,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我知道一定是叶扬眉打来的。在这个城市,她是我在工作之外为数不多保持联系的人。“陆颂宇,你每天窝在家里,难道想做个闺男吗?这个周末我家有个聚会,你一定要来!”没有等我说话,叶扬眉已经挂掉了电话,她知道我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拒绝,所以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而且她明白,我没有回绝的事,一定会做到。这么多年来,如此了解我的,也只有她了。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沈琬因为一些原因来这个陌生的城市散心,而我如果不是叶扬眉这个无法拒绝的电话,那么我的人生与她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在叶的家里,我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正渐渐丧失与这个社会交融的能力,那边一桌人在高谈阔论,时而响起一阵哄堂大笑。而我有些木讷和无措,游离在这个聚会之外。
叶的领导天才仿佛与生俱来。在大学时,她就是班里的团支书,她做事总有条不紊,和我这个当班长的还算配合默契,虽然她的光芒掩盖了我,但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妒忌,反而乐得如此。她面面俱到地招呼参加聚会的每一个人,恰如其分地插进几句话,调节着整个聚会的气氛。
熟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未来的小说家,又在虚构什么大作?”叶走了过来。我连忙说:“这“未来”二个字,真让我无地自容。”叶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眼泪里尽是笑意,说:“瞧我这张笨嘴,一和大作家说话,就不会说话了。”她微微停顿,迎着我的目光,轻声说:“要是我心中有座诺贝儿奖杯,你一定是我心里唯一的那个人!”我不敢迎视她的眼神,别过头,说:“你这张嘴,总忘不了要损我二句。”叶的眼眶里隐约的一丝光芒一掠而过,眉毛深深拧起,但只片刻又舒展开了。她转过身,朝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喊道:“沈琬,过来,给你介绍一个我的老同学!” 一个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老远就叫了一声姐,我眼睛里满是疑惑,望着叶问:“你几时有个妹妹?” 叶拉着她到身边,笑着说:“ 我这个妹妹是捡来的!”那女孩佯装生气:“姐姐,你嫌弃我了啊!” 叶一脸的笑容,说:“捡来的也要疼啊!” 接着指着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陆颂宇!”那女孩二只黑漆似的眼珠在我身上转了几转,抿着嘴笑道:“原来你就是姐姐经常提起的那个未来的作家啊,姐姐平均每天在我耳朵边要提十来次呢!” 叶去打她:“小丫头,又乱嚷舌头!” 那女孩嘟着嘴道 :“ 怎么不是吗?”我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说:“你们二个合起来嘲笑我是不…”
吃了饭后,沈琬勤快地帮每个人盛饭,要帮我盛时,我连忙道谢说:“你远来是客,怎么好让你盛!”沈琬说什么不许,走过来抢,在她弯腰的时,只听着她轻轻在我耳边说:“我给一桌子人盛饭,就是为给你一个人盛饭!” 我听着一怔,抬头看着她,她脸上似笑非笑,二只眼睛深如一潭秋水,弯弯的眉毛如一弯新月。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沈琬盛完饭,很是高兴,和桌子上的人一些说笑,一边朝茶房里大声叫道:“姐姐,快来吃饭,菜都快没了!”然后,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有些心神不定地吃完一碗饭,放下碗筷,朝一桌人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起身来到厨房里,叶还在汗如雨下的抄菜,我说:“扬眉,我们都快吃完了,你快去吃饭吧,” 叶说:“这么快就吃完了,难道我做的饭菜不好吃?”我连连说:“这可是我几个月以来,我吃的最丰盛一顿饭。”叶偏着头看着我:“是吗?那要不要我以后专门给你做饭!”我一愣,还没有说话,沈琬跑进来:“姐,饭菜都凉了,你还不去吃。” 说完,转过头问我:“我姐做的菜好不好吃?” 我说:“ 比得上开餐馆的厨师了!”沈琬又说:“ 不知道谁有口福一辈子吃到我姐姐做的菜呢!” 说完,侧过头偷偷瞟了我一眼,我当作没听见,说:“ 你们姐妹两聊吧,我出去坐会儿。”沈琬推我出去:“走吧走吧,我正想和姐姐说知心话呢!” 我转身出去,只听着沈琬在缠着叶道:“姐姐,我要学你做菜!” 叶连忙推托道:“千万别,我不敢收你这个徒弟,以后出我的丑!”沈琬不依不饶:“我有这么笨吗?”
等叶吃完饭后,沈琬站起来,朝一桌人学着武侠剧中,双手抱拳,作了个四方揖,提议道:“今晚我请大家去K歌吧,小女子初到贵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桌子上的人道 :“有你姐姐关照,比谁多灵!” 又有人说:“叶老大,你几时有一个漂亮的妹妹,瞒着我们这么久了,有男朋友没有啊?”
沈琬装出一幅可怜的样子道:“人笨了,没有人要!” 叶听到这句话,望着她若有所思。我看着沈琬时而言笑嫣然,笑容如花,时而婉转动人,有说不出娇媚。
对于KTV,在平时我是一定会婉拒的,因为我五音不全,但在这一次,我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推辞,叶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沈琬唱了好几首歌,心情很是愉快。
曲终人散,叶对沈琬说:“今晚去我哪里睡吧!”沈琬道:“ 明天我要加班,我还是去单位睡吧,怕明天早上起不来!”
我向叶道别,说:“今天你累着了,早点休息。”叶眼睛看了我一眼,道:“ 那你替我送下我妹妹吧!”
我问,沈琬你住在什么地方?”沈琬偏着脑袋,想了一阵说:“那地方我叫不出名字,不过路还是记的!” 我伸手招了一辆的士,拉开了车门,沈琬跑过把门关上,向司机:“师傅,我们就在前面,不要车了,不好意思!” 看着的士开远,沈琬舒展了一下身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好好呼吸一下这城市的空气,来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看过这城市的夜景呢。”我和她慢慢的走着,刚才她活泼的性格突然一下安静下来。
在那以后,我们渐渐相知相熟。沈琬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几个朋友,工作之余,我带她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我们去了凤凰,去看那座等待了我们已经千年的古城,我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你是心中另外一座等待了千年的古城。
忘我咖啡厅里,我和在沈琬暗淡的灯光下低声谈笑,沈琬只是微笑不语,听我一个人在絮语,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口舌。大厅中间的空阔处,水环光绕之中有一个台子,台上穿着深色燕尾服的男子低着头,在沉醉地弹着一首曲了。
沈琬中途走开,走到服务台前和服务生说了几句,然后看她径直走上那弹钢琴的人,穿燕尾服的男子欠身让开,她坐了下来,动听的旋律从她的指缝间连绵不绝流转出来,丝丝传向大厅内的四周,透过暗淡柔和的灯光,我和她的目光相望,她嘴角尽是笑意,我知道我已经被这个时而活拨时而安静的女子打动了。
几个月后的一个周末的早晨,我还在被窝里,叶的声音从电话线的那一端幽幽传来:“你睡醒了吗?昨晚一定玩得很尽兴吧!”是你,近来过得还好吗?” 叶的声音有些哀怨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我怎么会!” 说完这一句,我突然发觉自己无词以对。
“你和她怎么样了? 颂宇,你听我说,你和沈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也许你并不了解她!” 我低声含糊地说:“其实我们只是….一般朋友..!”叶沉默一阵,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这样过….”
事情的发展很快就如叶所言,我和沈琬的关系突然间微妙地发生变化。我打她电话,有时电话无法接通,有是她含糊其辞地推拖。但是,我们的恋爱还在继续。
一次,我送她回到宿舍,然后准备返回自己的住所,却远远低看到马路边上停着一辆深灰色的车,一个陌生男子斜靠在车门旁,正在吸着一根烟,明灭的烟火在夜色中隐约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看见我出来,走上前来,伸出手说:“你好,你是陆颂宇先生吗?能找你聊聊吗?”看着他俊朗青春的脸,我的优雅竟然有些稍稍失态,我生硬地回答:”对不起,我没有时间。”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在此以后,他总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和沈琬的世界里。在咖啡厅里,我和沈琬在低声谈笑,回过头却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散步在浓荫如盖的小道上,远远地可看见那俩熟悉的车停在路边。他只是安静地远远看着我和沈琬,并不上前打扰,但我明显地感觉到沈琬的表情变得不自然,她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后来,我终于知道这个人是她谈了四年的初恋男友,半年前,两人因为一些事吵架,沈琬性格上来,就和他分了手。刚好她供职的单位要派一批人来这个城市培训,她就主动申请来了这个城市。在酒吧里,我猛灌了一通酒,放下酒杯,用力推开门,留下无语的沈琬独自离去。
我终于下定决心,向这段感情告别。在她长达四年的旧爱面前,我们的情感不堪一击。这些日来,我总用酗酒来麻醉自己。沈琬拨打我的手机,我挂断后关了一天的机,半夜,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她发给我最后的一条短信“可惜我们相见太晚!”我删掉信息,笑出声来,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拖着自己的身体,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叶焦急万分地出现在面前,“打了你一天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我望着她,有些意外,心底又隐约的有些喜悦,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