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工地宿舍是租的武鸣食品厂的几间平房，工地留下的收尾人员不多，几乎是一人一间房，我的房间门窗正好对着我们修建的桥和路。

晚上，万籁俱寂，独自坐在窗旁桌前，南国的晚风从大开的窗户里轻拂入内，仿佛要与你窃窃私语。屋内一盏灯光明亮，屋外新修的桥和路已经通车，不时有车辆和行人经过，路两边一字排开的路灯发出桔黄色的光芒，把路和桥照得温馨又明亮。轻风拂面，霓虹闪亮，房前芭蕉树树影婆娑，崭新的灰白马路横在眼前向两边伸向远方，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我们标段南北方标头各在哪里，因为我曾无数次在这十几公里的标段内来回走过。这里本来没有路，是我们来后在河上建桥在旷野上修路，开通了一条一级公路。

施工正酣时，人喊马嘶，机器轰鸣，各种工程车辆日夜不停穿梭，施工人员24小时换班作业，人停机不停，晚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项目经理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所有人员都在工地忙碌，人每天累得回到宿舍倒头就能睡着，有时又在睡梦中被人唤醒，拿起本子就到工地。进度进度，浇筑的路面以一天几百米的速度向前延伸。一次，香山河上游水库通知第二天开闸泄洪，而两岸护坡正在施工，堆满了片石、水泥、砂子等材料，项目部发动所有人都到护坡上抢搬材料，大家一夜未眠，将所有材料都移到高处，第二天一早河水暴涨，施工的护坡处全部淹没。这些景象就像发生在昨天，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让人心潮澎湃。

对于大多数建设者来说，主体工程已完工时基本上就已收拾行囊奔赴新的工地了，很少能亲眼目睹自己参建的路和桥通车后的景象，我也是，然而这次却有幸能留下来看到，从开始一张图纸上画的线条变成一座跨过香山河的雄伟大桥和一条开阔的一级公路摆在面前，静坐窗前，看着车辆和行人通行于上，如同欣赏一件自己参与打造的作品一般，内心自豪感爆棚，而回想自己留下来时也有一个小故事颇为有趣。

当路和桥的主体工程已完工，尽管人行道桥面板、电缆管道、照明等附属工程还没有完成，但工地只需要留下少许人做收尾工作，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接到通知先回家里，等候上新工地通知。我们心情激动地告别了工地，离开工地时，还不忘仪式感，让送我们的司机按几下喇叭，以告别我们在这火热的南国付出的青春和汗水。

那时，每人都有不少行李，人先坐火车回去，行李由项目部装在回公司的货车上拉回去，货车开得慢，人到家后隔些天，才接到通知到公司门口拿自己行李。等我到公司门口，看见一辆大货车上，大家都在卸自己的行李，还有顺便带回甘蔗、铁木砧板、水果等广西特产的。我上车找了半天，却没有看到我的行李，是不是有人拿错了，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行李上写着名字，应该不会拿错。会不会开车时路上掉了，我又去问司机，司机说不可能，行李全程用帆布盖着绑好，回公司才解开的绳子。我一头雾水，好在行李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生活用品，只好寄希望是有人拿错了，发现后给我送回来。

过了一个多星期，没有等到有人给我送行李过来，却等到了一个通知，让我回工地，原来自己的行李就没装车，项目部后来安排的是让我再回工地，这才知道行李没丢，是虚惊一场。

后来我又参加了几个工程建设，包括武广客运专线建设，都没有完工后留下来一睹自己参建的工程通车时的情景，只有武鸣的这个工地是唯一一次完工后留下来坐在窗前静静欣赏的，那样的夜晚，那样的窗外景象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