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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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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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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完的柴达木

1

11月1日早晨醒来,已是7时30分,列车在兰州站停着。旅客们正争先恐后地洗漱,来来往往。车厢喧闹起来。

几分钟后,列车继续一路西行,兰州西过去了,河南口过去了,到八盘峡时,阳光灿烂地照着黄土高原上的山山水水,我感觉窗外应该没有来之前预想的那么萧条与寒冷。

邻铺的老先生给我们介绍着一路的景色。他已在西宁铁路系统工作了50年,是个很有修养的前辈。他住下铺,干干净净,起床后把被子叠得很规矩,就像他的人,头发一丝不乱,衣服整洁,言谈有节。我有些崇敬他。

八盘峡,黄河流经之地,有一个发电站,名曰柴家峡发电站,水位落差不大,但模样还算壮观。

黄河就在列车外流淌着,平静得有些温顺,没有郑州黄河的波澜壮阔,水也清澈,对面的山在水中影影绰绰。但远处的山是光秃的,没有植被和绿色,裸露的黄色看不到生机,有些惨然。

邻铺的老先生说,柴家峡水电站的功能,远不在发电,其实是为兰州的市民供水。

是呀!城市的发展尽管突飞猛进,但水是生命之源,看来,在中国腹地上流淌了千年万年的黄河,仅仅从哺育了生生不息的两岸生民这个层面来看,她的伟大与魅力,就足以让世人景仰。

黄河依旧在东奔,列车依旧在西行。我就在列车的窗口静静坐着。深红色的山多了起来,在远处悄悄隐退。

我知道,我离青海愈来愈近了。

2

西宁到了。

12时5分,我们走出西宁站。尽管暖暖的阳光依旧照耀着我们,但仍有一丝凉意轻轻地拂在脸上,给人一种少有的清爽感。

很多书上说,西宁不论冬夏,中午气温一般是比较温暖,但一到晚上,温度便急剧下降。看来,这是真实的。

我们行进在起伏的街道里,一路两边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穿着藏袍的藏族兄弟三三两两地在街道两边谈笑风生,很悠闲的样子。车辆很多,很规矩地在红绿灯的指挥下寻找着各自的方向。

我们安排好住宿之后,已经是13时40分。

有些饿了。

同行的禹兄说,想吃羊肉的话,有一个好去处。

来西宁,当然要吃羊肉。不是有人说青海的羊是喝矿泉水、吃冬虫夏草长大的吗?

在青海省军分区招待所隔壁,是当地有名的白玉巷,在这个巷子的深处,藏着声名远播的一家羊肉馆,名字叫清真益鑫羊肉手抓馆。

西宁羊肉的吃法其实很简单,一大盘手抓熟羊肉,一点椒盐,几瓣大蒜。不过,这里的大蒜是紫红色的皮,看上去有些粗犷,特辣。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还有不少人涌进店里,真应验了门口的广告“肉香不怕巷子深”。

吃完香喷喷的午餐,重新走回西宁市的街道,就感觉西宁温馨并且熟悉多了。

西宁,素有西海锁钥之称。无数年前,这里就演绎了独具的繁华,丝绸之路由此而逶迤西去,至今驼铃声犹在耳;唐番古道穿越古羌风烟,至今故事新鲜如昨。今天,被誉为天路的青藏铁路又自此领引了一段开天辟地的壮举,让青藏高原从此走向了人间。

此刻,我就走在这个城市里。

身边,深秋的风悄然滑过。

3

继续西行,从海拔2300米的西宁城出发,乘7581次列车,向着德令哈的方向。

德令哈市,静静地守望在柴达木盆地上,是海西州人民政府所在地,离西宁市520公里,与青藏铁路比邻而居。

列车在青藏高原上一路爬行,像是很吃力,慢得让人无可奈何。这是趟慢车,终点站是格尔木。之所以选择这趟车,一是我们在西宁市先适应一下,以免身体不适;二市抵达德令哈时正值17时左右,是白天,对方也好安排接待。

我坐过很多次火车,但从未感觉到今天的乘车之累,甚至列车在运行两个小时之后,我开始有轻微的高原反应。头有点儿晕。嘴唇开始干裂。

车行至青海湖附近时,阳光很大,毫无遮拦地覆盖着车窗外的草原,覆盖着青海湖以及远方的群山。

草原上,牦牛和羊群裸露在浅浅的草里。11月份的青藏高原早已是衰草凄凄,看不到一丝绿色,但置身于这苍茫的天地,雄浑、博大、高远等诸多字眼便会不由自主地充斥于心。我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

远方的青海湖是深蓝色的,像一条巨大的毯子延伸在视野里,与列车一起向远方生长,经久不息。

目光越过青海湖,连绵的群山顶上的雪闪着洁白的光,让人在内心深处刹那间滋生出些许清凉。邻座的藏族旅客说,这是前些天下的雪,要等到明年才会化的。

列车走走停停,特别是过了天峻县之后,大站小站都要“歇”一会儿,像是要给人故意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浏览高原山色一样。

洁白的云朵飘在半空中,很低,灰色的云影在山坡上静静地移动着脚步。这样的蓝天白云,只有在这高高的草原上才会如此的亲近与真实。

但豁达的草原抵御不了一路的艰辛,我有些烦躁不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6时20分,直至晚点一个多小时的火车抵达德令哈站。

海拔3000米的德令哈市在夕阳的余辉中显得诗意而圣洁。接站的州政府金秘书站在出站口,他微笑着,在风中向我们招手。

青藏高原上的这个城市,向我们敞开了温暖的怀抱。

4

晚饭之后,我们不得不加紧工作。因为,分管旅游工作的副州长吕刚要在晚上11时赶火车回西宁,然后再前往北京参加海西和海淀区的一个项目合作会谈。

这突然的变化让我们有点儿措手不及。给他安排的专访不得不提前在晚上进行。这有些仓促,因为,10多个小时的高原旅途已让我们筋疲力尽,甚至,赶到宾馆后,放下行李,连脸都没来得急洗,就赶往了餐厅。此时,吕刚和州委宣传部杨部长、州旅游局李局长已等待我们多时。

在宾馆的房间里,吕刚的专访正在进行时。他是一个逻辑思维严谨、文化修养深厚的学者型领导,对海西旅游的介绍如数家珍。关于昆仑文化、关于柴达木、关于雅丹地貌、关于情人湖等,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我们都充满着神秘和诱惑。

采访结束时,已是近22时,对于要赶车次的吕州长来说,时间已经够紧张了。

我们不得不结束采访。

送走吕刚州长等人,我们一行五人马上开会,对采访计划及采访线路暂做调整,然后安排了各自的任务。

此时,已是23时10分。

我坐在电脑旁,开始梳理一天的思绪,但大脑有些杂乱无章。

我索性不去想任何事情,走进洗漱间,打开水龙头,尽情地冲洗,洗去一天的疲惫和不适。但诸多事情已然侵入脑海,直至我再次坐在电脑旁,敲下这些文字时,我才如释重负。

看看时间,已是凌晨1时30分。

困意来了。

我想,今夜,枕着青藏高原,我一定会酣然入梦。

5

很多年前,在柴达木盆地巴音河边的部落里,英俊潇洒的小伙托素和美丽漂亮的姑娘可鲁克情投意合,即将结为夫妻。哪知,部落头人看可鲁克如花似玉,邪念顿生,他借口婚前必须为部落做点儿奉献和考验爱情的坚贞,指令托素到遥远的盐泽去背一袋盐回来分发给部落里的人。

其实,这是一条不归路。

托素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风暴……被头人看管的可鲁克在夜里逃了出来,他要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看到可鲁克的一刹那,托素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可鲁克搂着情人的尸体,眼泪不停地流淌。不久,可鲁克流着眼泪倒下的地方成了一个淡水湖,托素和盐袋幻化成了一个咸水湖,他们的胳膊紧紧地牵扯着,就成了连接两湖的小河。

从此,在柴达木盆地上,就有了情人湖——托素湖、可鲁克湖。

从此,这段撕心裂肺的故事,就一直被人们传扬。

此时,我就站在风姿绰约的可鲁克湖岸边。湖边芦苇深密,湖上水鸟低翔。

在这水天一色的地方,我思绪翻飞:何谓爱情、何谓忠贞、何谓心心交换直到命命相舍?在现实生活中,还有多少爱情故事会如此地让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然而,就在此地,就在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圣洁而刚烈的故事,倏地一闪,造就了亘古绝唱。

我想起青海花儿里的一段:

青铜的灯盏是十八的转

降龙木刻下的底盘

等上个千年者心不变

五百年修下的婚缘

呜呼,此心此情,圣湖可鉴!

6

三菱越野车在长满骆驼刺的荒漠上蜿蜒穿行。

路很不规则,远不像平原上的路——规划得棱角分明、循规蹈矩。这里所谓的路,不过是三五车辆曾经走过,车辙多了,就有了路。正是到处都是路,到处都没有路。

开车的小伙子叫格理,蒙古族,26岁,热情和真诚都写在脸上。他一路介绍着海西、介绍着柴达木,普通话虽然不太标准,但足以让我们都听得懂。

格理技术很好,手握方向盘,目光深远,无垠的荒漠和戈壁从车窗外起伏而过,飞扬的沙土,在车后留下了长长的沙雾。

外星人遗址到了。

在一座山脚下,有一个三角形的山洞,洞中无人工开凿的痕迹,亦非溶洞,洞内外均有神秘的金属管状物,粗细造型各异,很像建筑工程材料。

洞中一根直径约40厘米的管状物的半边管壁从顶部斜插到底,另一根相同口径的管状物从底壁通往地下,只露出管口,可测量其大小,但无法知其长短。

坚硬的岩石里怎么插入了管状物?更何况,吻合得竟然如此天衣无缝?

海西州旅游局的陈生贵科长说:“这些管状物30%的成分是氧化铁,其余是二氧化硅和氧化钙,还有8%的成分至今无法认定。”

是谁在这人迹罕至的千古荒漠上安装了这些神秘物?古人能做到吗?现代人能做到吗?有关专家说,人工绝对无能为力。

于是,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些高超技术可能就是外星人的杰作……有着3万年历史的柴达木盆地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神秘。

从洞口走出,背后是一座岩石突兀的山,对面是一个烟波浩淼的湖。

山,曰白公山。湖,曰托素湖。

7

我们在柴达木盆地穿行5个多小时后,抵达中国盐湖城——格尔木市时,已是深夜12时05分。

格尔木地处世界“第三极”青藏高原腹地,为青藏高原第三大城市,国家4A级景区,青海省首座优秀旅游城市。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11月4日下午,我们驱车前往察尔汗盐湖。

察尔汗盐湖,位于格尔木市北60公里处,是世界第二大盐湖。

路上风很大。在路的两边,深秋的草原在风中抖动着金色的波浪,虽无绿色,但苍苍黄黄中尽显宁静和博大,以及深远与富饶。

于是,我就想,从遥远的中原走进这高阔的西部大地,我该怎样阅读这惊心动魄的神秘景象呢?

这一望无际的高原盆地,这幻化无穷的高天流云,这荒漠戈壁、这风沙秋草,等等等等,都将为时刻在赶路的我注入新鲜的内容和力量。正如此时,尽管,轻微的高原反应使自己心神不宁,但我仍然历练在匆忙的路上。我相信,壮丽永远在前方。

走进察尔汗盐湖,就走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东西长约130公里、南北宽约40公里的区域明证着察尔汗的辽阔与博大。有资料显示:察尔汗盐湖钾镁钠储量达500亿吨。

察尔汗盐湖由9个子湖组成,因每个盐湖含盐成分各异,因此外表各具特色。有的盐湖像耕翻过了的田野,有的却湖水荡漾、碧波无边,有的被洁白的盐带所拥围,像一面白边玉镜。而湖中的矿盐,色泽各异,形态万千。在波浪的不断推涌下,姿态各异的盐花便盛开在了湖水中,如珍珠、如秀发、如星斗,一串串、一朵朵,美轮美奂。

这里的盐储量究竟有多丰富?远处堆积的盐山见证者察尔汗的富有。海西州副州长吕刚坦言,据有关专家论证,如果将盐湖的盐修成4米宽、2米厚的公路,可以直达月球……

在察尔汗盐湖博物馆里,我看到了用盐块建造的房子,房子周围,全是晶块状的盐,手握之声脆,唇吻之香咸。

8

昆仑山口,一片冰天雪地。

凌厉的风从山野上呼啸而来,如刀子般在人的脸上留下冰冷和疼痛。

我站在这海拔4767米、零下20度的雪域上,诵读着万山始祖巍巍昆仑的壮美,心中便陡然升起无尽的豪迈。

昆仑山口,是东昆仑的最高点,也是青藏公路穿越昆仑山的必经之地,属多年冻土区荒漠地貌。我向往之已久。

由于风雪的阻隔,我看不到远处的一切。远处,天地相接,白雪茫茫。

一辆满载货物的货车,从我身边慢慢走过,向着拉萨的方向。格尔木市旅游局刘局长说,由于路上的积雪,这辆车可能明天早晨才能到达拉萨。

我目送着这台顽强的车辆,看见它在高高的青藏公路上留下了浅浅的车印。正如我,也在这神圣的万山始祖之地,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昆仑山口石碑不远处,是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藏羚羊雕塑。几只藏羚羊昂首向天,似高歌、似奔跑,姿态优美。在她们的前方,是居住在昆仑山里的藏族蒙古族同胞拉起的经幡。风雪中的经幡色彩翻飞,神秘而圣洁。同行者介绍,这永远的经幡,不仅是对神山的敬畏,也是一种祈愿的表达,风吹动经幡一次,就是一次深深的祝福。

昆仑神山的巍峨及雄伟与吉祥的经幡共同飞扬,在天地间留下了风物传说,留下了民族魂魄。

我想起屈原的诗句: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也许,数千年前的屈原就曾经站在我不远的前方,望着苍苍茫茫、混沌磅礴的冰雪世界,他不羁的诗魂,就随着峨冠飘带,在八荒里留下了千古绝唱,亘古不息。

9

距格尔木市60公里、西去茫崖的路边,衰草连绵,红柳摇曳,此时,高原的风从远处吹来,携带者荒漠的气息。

同行的女作家、格尔木市旅游局宣传科长格桑梅尔说,胡杨林快到了。

跳下车,我们徒步穿越戈壁上人迹罕至的小路,穿越秋草和红柳,我就被起伏的沙梁接纳了。

漫漫黄沙,在视野、在脚下,苍黄得让人木然,寂静得让人落寞。

而就在这荒寂的世界,胡杨林却独自守望。没有其他植物,唯有胡杨,或结伴成群,或单株屹立,如虬龙,如巨蟒,姿态万千,意气风发。

格桑梅尔说,别小看胡杨,他可是沙漠英雄,“或着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朽”。

我抚摸着胡杨坚硬的枝干,就像走进了一个千年神话,他的顽强、他的不屈、他的坚韧、他的傲岸,都蕴积在铮铮之身里,尽管,风割沙噬,但他依然雄风不减,尊严犹在。

一道沙梁横在我面前。沙梁上的一株胡杨只剩下苍然老干,周围的黄沙里,是他曾经绽放了生命和绿色的枝柯,而如今,这些早已零落入沙的枝柯,在沙原上若隐若现。他们究竟在守望着什么?

沙梁上的这株胡杨,给人震撼般的、高高地站在阳光下,在沙坡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而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就要离开这高原、离开这大漠,而我身边的胡杨林,依然在无言坚守。

目光穷尽处,雪峰连绵,山上的雪闪着白光。

冬天快要来了。

2008.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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