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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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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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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乘着阳光去拉萨

11月6日清晨,首都机场的上空超乎寻常的干净。

阳光鲜亮地洒在停机坪上。机组人员窃窃私语: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天。

7:20的航班,经停重庆,航班的另一端,就是那个根植于梦境多年的名字——拉萨。

这个盛开在神话天堂里的城市,高高地耸立着雪域的旖旎和诱惑,静静地沐浴着拉萨河的清凉和神圣,将梵音以及佛乐酝酿出幽远的境界,见证着西南灵慧的天空。

仓央嘉措在《那一天》中写到: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是乘着深秋的阳光和仓央嘉措的诗情走上这地球之巅的。没想到,我最初落脚并朝圣的,居然是一个只有7600人的小镇——甲竹林,海拔3600多米的拉萨贡嘎机场就坐落在它的腹地,喜马拉雅山北麓杰马央宗冰川的冰雪融水昼夜从机场边流过,且流淌出了一个壮美的名字——雅鲁藏布江。

曾经不见经传的甲竹林有了这些衬托,自然不同凡响——如今,甲竹林已是西藏四大名镇之一。

而赋予它盛名的应该还有一个爱情故事。上个世纪30年代,甲竹林的公子扎西因一场土地纠纷赴拉萨诉讼期间,爱上了一位姑娘……但父母坚决不同意扎西娶一底层女孩,命令公子以2500两银子打发她。

这对恋人低缓地唱着:只知道你叫扎西/不知道你是公子/……/要我带你就带你/带你到甲竹林/要我留下就留下/留下二千五百两。

我没有找到这首名为《甲琉赛》的全部歌词,但我知道,从100多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公子的爱情就已自拉萨出发。

接机的鲁柏清先生是湖北人,坦诚、淳朴、热情,已在西藏生活了20多年,如今经营着一家相当规模的宾馆。他说,宾馆和布达拉宫广场一路之隔,近得能听到布达拉宫转经轮的声音,近得能呼吸到袅袅的酥油香味儿。

从机场出来不久,就是全长3797米的雅鲁藏布江大桥。行驶在桥面上,在宽阔河道中水流交织如网的雅鲁藏布江尽收眼底。江水在秋阳的照拂下,明丽、清澈、舒缓。

我和雅鲁藏布江道别后,它转向东方,我转向拉萨。

拉萨,就在我转山转水的途中,我将与她相见。

被圣殿遗落的一粒凡心

我们都是为爱情而来的,西藏玛布日山上的布达拉宫可以作证。

1300多年前的一天,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营造宫室,以居公主”,他的新娘文成公主从大唐长安出发,经过两年多的长途跋涉,终于走到了浮动着雪域之光的圣殿。这座彼时计有1000间的婚房,名字就叫布达拉宫。

我走近布达拉宫时,无数信众在晨光的普照下正虔诚地绕着玛布日山转经。人群中, 不少人擎举着转经筒,口中念念有词。我随同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信众,在庄严的布达拉宫的脚下慢慢地走,从玛布日山前面的雪城走到后面的林卡,走过龙王潭水,走过弥漫的藏香……

最初的意义仅在于爱情的布达拉宫,不久便成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居所,并森然成为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人世中海拔最高、最接近蓝天的这座宫殿从此便被赋予了威严、高贵、权利、傲世、神秘等含义,它脱胎于凡尘,却超然于空门。

布达拉宫,似乎离玛布日山下的尘土越来越远了……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来自于藏南门隅自由的天空、却被“平措堆朗大门的门槛”所囿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也许一直秉承着彼时拒受比丘戒(共计二百五十戒)时的心性,虽贵为“最大的王”,却时常趁夜色偷偷下山,约会恋人,在300多年前的雪域上播下了他时而明媚、时而忧郁的情歌。

他年仅20岁的心思,他驰鹜纳拉山下草地的奔放,他初动的情愫以及对美好恋人的倾慕,无法承受众僧侣期待的目光所积累起来的重量。在深深的布达拉宫里,他只有低缓地唱,“不负如来不负卿”。

终于,有一天,诗人放荡不羁的个性不为戒法容,为恋人唱出了60多首情歌的仓央嘉措被指不守清规戒律,随之被黜,并解送北上,诏送京师。

从遥远的布达拉宫到青海湖,诗人走过了凛冽的冬天……突然,他音讯全无,只留下生死相许的雪域悲歌,映照着后来的时空。

诗人去了哪里?他不是说“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转回”吗?

壁垒重重的布达拉宫里,从此不再有诗人的影子,连壁画也没有,更不用说灵塔。

布达拉宫说,他不配。

从8000里之遥的京都匍匐进你的腹地,布达拉宫,我读不懂你的华丽与壮美,更读不懂你金顶上自由的云朵和寥廓的天空。

想起一首西藏的民歌,里面唱到:莫怪活佛仓央嘉措风流浪荡,他所要的和常人没什末两样。不知道这样的歌词,布达拉宫听到过否。

入夜,我枕着仓央嘉措的诗句,让苍凉穿透我的心: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纳木措的纯净与尘埃

我从来没有神化过纳木措。虽然,这个神性的名字已经沉淀在内心深处无数年。

来到拉萨已经多日,起初高原反应所引发的不适渐渐隐退,走在阳光遍地的拉萨街头,这个城市的美感愈来愈浓烈。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去纳木措的欲望,不是因为它太遥远,而是因为网络上的一句话:景区的藏民往往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一拳打到你身上,然后推销廉价的纪念品……

我不知道这样的场景是否真实。

在自治区政府供职的李铧先生说,不管怎样,都该去看看。

就像蛊于李铧的《西藏,我绿色的梦》一样,我索性奋心驱车跨过海拔5190米、有生命禁区之称的那根拉山口,去打开一页未知。

纳木措,看似就深黛般地横在离那根拉山口不远的地方,但抵达它,不仅要走过瑟瑟的严寒,还要走过长长的雪域。

据说,纳木措是念青唐古拉的妻子,他们生死相依,亿年为期。所以,就有人说,“心中的爱有多深,纳木措的湖水便有多深;心里的爱有多纯粹,纳木措的湖水便有多湛蓝。”

我宁愿相信,念青唐古拉和纳木措的相守如海拔4700米之上的湖水一样圣洁和纯净。

纳木措委实不负于“圣湖”“神湖”之誉。浩淼的湖水、刺骨的西风、凝天的寒冷,以及多彩的经幡,都赋予了纳木措超然于人世的高度与神奇。站在垒石、哈达、牦牛和藏族汉子共同烘托的扎西半岛的湖边,顿觉仙凡相守、神清骨秀,忐忑的心,在顷刻间空灵无比。

无怪乎,总有西藏当地和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的信众不畏迢迢山水,用心丈量艰辛的旅程,来到纳木措转湖朝圣,祈愿超脱,一年又一年,无休无止。

我想,他们一定是要用这湖水,拭去心灵的污秽。

这湖水,躲避着现代文明的污染,尽力地保持着它的自然和谐,就像离湖边不远的扎西寺一样,独处且宁静。

但,它真的能躲开世俗的侵扰吗?

比如拦着你要20元钱的小姑娘,她说你几分钟前用手机拍下了湖边的牛头和玛尼堆;比如满脸堆笑死死地握着你的手的那个藏族汉子,他却强行向你兜售各种饰物……

本以为,纳木措会一尘不染。

女诗人处女做说:人们所看见的纳木措/传说中的纳木措/距拉萨二百公里的纳木措/不过是纳木措的影子……如果你想听我/就请听索朗旺姆演唱的歌/我活在西藏歌手的歌声里。

看来,纳木措没有选择孤独,它召见我们的盛宴上漂浮着尘埃。

越过尘埃,泱泱湖水的尽头,就是高耸的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此刻,它们白雪皑皑,洁净如玉。

天堂的最后一道门

我站在大昭寺门前的青石地板上,和长伏长叩的信众一起,修心。

拉萨下午3时的阳光炽烈、温暖,富有召唤力,青石板上磕长头者越来越多。他们从四面八方,从千里之遥,朝行夕止,冰雪为穿,匍匐进这圣城,将身心一并交付与佛国……

同行的健康报社副社长蔡顺利先生曾有三年的援藏经历,他说,磕长头要五体投地,双手前伸。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步行到记号处再长叩。遇河流,要在岸边磕足河宽,才能过河。因故暂停或晚间休息,则划线或积石为志……在通往拉萨的路上,他们的身影,是经年累月里最震撼的图景。

离我最近的地方,就有这样的一个虔诚者,脸色苍红,衣裙破旧,头发沾满尘土,她手下的护具,有节奏地划出沙沙的声响,身下青石板上深深的印痕,承载了她的全部执著。

关于大昭寺,关于佛,网络上盛传着旺吉回应老威的一段话:我的家在白云那边,这些拜佛的人家都在白云那边,白云比太阳还飘得高,您骑马也赶不上……我们就是佛的人。

这位叫做旺吉的牧民,以五年为一个周期,卖了牛羊换金子,然后磕着长头来到大昭寺,将金子献给寺庙献给佛。“那次,活佛为我摩了顶,我欢喜得哭了……”

当泪水漫过旺吉的脸颊,我想,他一定看到了幽远而灵慧的佛界。

大昭寺是有来历的。1350年前,藏王松赞干布的尼泊尔妃子赤尊在文成公主的协助下,为德惠广袤高原的释迦牟尼寻到了这片佛光之地,于是,大昭寺启开了它千年日盛的香火。

“社稷如一,结立大和盟约,永无渝替,神人俱以证知。”这是大昭寺门前“唐蕃会盟碑”上的汉文,虽经千年风化,但碑文依稀可辨,一如不远处的那棵唐柳所涵具的历史,沧桑中尽显坚韧。

诗人处女做在《西藏》一诗中说:天堂的最后一道门,打开/你倚在紫红色的门槛上/看太阳的红绣球/从东方滚来/牦牛和绵羊低哞着饥饿/青青的草地,高原稚嫩的皮肤/挂满莹莹泪水……

执著在闪耀着神性之光的诗行里,我们和雪域、牛羊、佛乐以及流转的经筒,一起尽力打开紫红色的大门——佛世界的酥油味儿,正缕缕飘起……

我不知道诗人写完最后的诗句,是否和我一样,默默地走进八廓街,随同顺时针的人流,懵懵懂懂,绕大昭寺转经。

转经一圈,回至大昭寺门前的经柱下,我看见,有人正走进那个紫红色的大门,大门有一个很庄严的名字——解脱之门。

我最终没有走进解脱之门。

我想,这是我的胆怯和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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