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的油茶树

秋风中的油茶树

烟火如常，又一个使者，循着节气的分界线，绕过，时光的门楼走进秋的府第。生活，如同一碗油茶一样平静，煮一碗秋天的油茶，对着茶碗品味人生，香与韵，合上双唇。

我喜爱秋天，我更傾向油茶树以繁茂的枝叶触摸天空，拥抱盎然生机，更迷恋那些长在一个叫中池镇、军民村千亩油茶园的油茶树，那是一片姿态万千、果实累累的油茶树。在秋天，让我的记忆堆积如山。我发现，我对于秋天油茶树的感知还有无限的外延。如欧阳修在《秋声賦》中，祥述了秋的声音。而我，也愿在秋日里，走进那片油茶园，油茶树多的地方，去感知每一棵油茶树超出自然的存在，在历史、文学、美学中留下的倩影与足迹。

我喜爱家乡的油茶树。我的家在陕南石泉中池镇，是一个风景优美、群山环绕的小镇。家乡物产丰富，茶油、茶叶、野生蜂蜜闻名遐迩，畅销国内外。在中池河岸的军民村的一座山上，是返乡创业人李定钧花了四年时间种植好的千亩油茶园，油茶树俗名山茶树，属茶科常绿小乔木，果子可以榨油。

十月正是油茶花盛开的季节，在这里，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油茶树上开满了洁白的花朵，蜜蜂在花丛中飞舞，鸟儿在枝头上鸣唱，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家乡的油茶树，它有着青松般的气质。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炎炎夏日，它以顽强的生命力，扎根于它脚下的那片土地；寒风吹不倒它、瀑雨淋不弯它；它傲然挺立、坚强不屈，带着微笑送走浑圆的落日，迎来美丽的朝霞。它没有白杨的伟岸，也没有枫树的娇艳火红；它舒展着矮细的身躯、就像撑开绿色的大伞；严冬为人们抵挡风雪的寒冷、盛夏为人们驱赶骄阳的灼热；微风吹来、它为你送上最优美的舞蹈。

油茶树有着孺子牛般的品格。我的家乡盛产茶油，漫山遍野的油茶树是我记忆中最温馨的一幕。它是家乡最常见的树种。它和松树长期和谐地共存在一起，分层利用空间。而近二十多年来，松树撤出了，油茶树这种灌木却仍然顽强地坚守着阵地。油茶树在园林鉴赏者眼里是非常不起眼的，它没有完美怪异的的树形，没有奇丽色彩，它像一位的质朴的村姑，身穿的是农家自制的粗布衣裳，扎实着马尾辫，顶多插一朵家乡的野花，超凡脱俗，纯天然地生活在那片没有喧嚣的世界里。但它却总是让家乡的人们惦念着。

油茶树对土壤的要求从不讲究，只要你播下一粒种子，它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不用为它浇水、施肥、治虫，油茶树吃进去的是露水，吐岀来的是香喷喷的茶油。每年的寒露前后它就把果实的挂满枝头，或红或青或紫的油茶果，大的如鸡蛋、小的似荔枝，等待着人们去收获。

油茶树是高贵、富裕的象征。返乡创业人李定钧拥有的千亩油茶树，现在是拥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绿色银行。他几年前就看准了油茶树全身都是宝，油茶果榨岀来的茶油，色清味香、营养丰富、耐贮藏，是最优质的食用油，它的价格是其它食用油的三到四倍，还可以做润滑油、防绣油用于工业生产。油茶饼既是肥料和农药，还是天然洗洁精……

今年十月，李定钧带我来他的油茶园，我又一次回想起，油茶树下是我儿时最好的游乐园，每当我想起油茶树，那里留下了我天真、烂漫的童年。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经济很落后，家家户户买不起煤，油茶山就是村民的天然大柴山。树上干枯的树枝，树底下枯黄的落叶都是最好的燃料。煮饭菜、烧茶、取暖全靠这些柴火。每户人家都有个大大的堆放柴的灶屋。大人们每天都要到地里干活，拾柴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任务。每天放学后，我们约上三五个小伙伴，首先把柴收集起来放进筐里，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在树下跳房子、做游戏、捉迷藏……爬上高高的油茶树捡鸟蛋，比赛看谁爬得最高最快……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油茶果是家中一笔不少的收入。卖完茶油后，母亲总要给我买一身新衣服和半斤饼干。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母亲就把珍藏在柜子里的茶油拿来炒菜吃，茶油炒的菜口感非常好、营养也很丰富。

秋天，是油茶树长生繁育的季节。家乡的父老乡亲也似乎暂时遗忘了它，它过着那属于它自己的寂寞的日子。可是一到冬天的“霜降”前后，山野的油茶林里便沸腾了，许多农夫都到这山里来摘茶籽。油茶树是“带子怀孕”的，茶籽的生长期整整一年，在摘茶球的同时，人们还可以欣赏那洁白的茶花，享受蜜蜂的哼唱。每年的冬季，人们就会从不同地方回到家来摘茶球。记得小时候，有的年头要摘半个月，还要请亲戚来帮忙。榨油也榨好几天，收益颇丰，我们当地人都称她是“地宝”。

秋天的油茶树依然吐着翠绿，给大山披上绿装；继续为村民创造经济收入，它深深被人们所喜爱。尽管果子被采摘显得稀疏，它们仍然献出最后一首合唱，热热闹闹地敲打着自己的枝叶，直到一阵大风将果子吹得干干净净。

油茶树从春天展露的新芽，夏天含苞开花，秋天结果，冬天不屈服于冰霜，枝叶总是在不停地摆动，让空气永远不得安静。但是，油茶树到底在说什么呢？如此诗意勾起了我对于凡间草木的仁愛之心，同时又充满好奇，竟至把油茶树的生长样貌，当做生命的故事，去欣赏，去解读。

在秋天，每一棵屹立于秋风中的油茶树，都能活出自己的故事，活出像人类历史一样的丰富与博大，因为它们的历史，除了本身的存在，还有人类的参与。其实，人类与自然原本就水乳交融、难舍难分。人类从自然界、从这些树中得到了多少庇护、多少浸润、多少启迪，都是无以计数也无法言说的现实。就像牛顿从一只掉落的苹果中得到启示一样，我们又如何细数那棵苹果树给予人类的恩澤呢？据说，牛頓的苹果树，在受到百般呵护、千般纪念之后，最终在1820年轰然倒塌。令人惊喜的是，那棵老树的一根枝条，竟又長成了一棵树，秋天一到，便结出满树红红的苹果。

正如这秋阳高照。我在这千亩油茶园，静观茶园里，秋风从浓密的油茶树间穿行而过，发出哗啦啦的笑响，像沉唱，又像傾诉。是那些油茶树在述说自己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