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我沿着宽阔的六横公路大桥来到了涨起港码头,阔别了三十多年的涨起港码头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码头边上的建筑还是和三十多年前差不多,码头附近的道路还是依旧不是那么的宽阔,靠近码头的一幢房子的墙壁依然灰暗如昨。但是码头已经进行了扩建,码头直直的向海延伸,就如一个T形的舞台,村民们每天在这里唱着劳动号子,大海中的鱼虾蟹鳗成了忠实的听众,有时候,还争先恐后的跟着鱼网一起上岸靠近观赏,那阵阵的海风、哗哗的潮声就仿佛是伴奏的器乐声,和着村民粗犷的号子声飘向大海、飘向大洋深处。我站在码头上,听着潮声、闻着海味、吹着海风,也唱起了我心中久远的歌谣,同时眺望环顾着这个叫做双屿港洋面的周围,由近及远看到了几处村落,靠着海、傍着山、隔着路,这几个散落的村子就是双屿港村,世世代代的双屿港村民在这里唱了五百多年的歌谣,在双屿港潮涨潮落中延续着生生不灭的故事,在双屿港的风起风落中飘荡着袅袅不息的烟火。
双屿港也叫双峙港,古传以原涨起港的上峙山、下峙山的双屿而得名。双屿港村由原涨起港农业村、涨起港渔业村和长涂村合并而成,农渔混居,总户数525户,人口2025人。双屿港村位于浙江六横岛的西北部,区域面积约4.3平方公里,东连五星村,南连小郭巨村,西与宁波的郭巨、梅山隔港相望,对岸是佛渡岛,北连原来的棕榈湾村,北靠万年岗、炮台岗、石狮岗。狭长的双屿港水道是大中型商船、渔船的道航要道,也是军事要道,南北畅通,是与大陆通航的便捷的港口,是六横岛的第一个通陆口岸。双屿港是以前的涨起港村、长涂村人祖祖辈辈近海拖虾、捕鱼作业的渔场。
我收回视线,看着码头附近熟悉的地方,关于我青年时期从这里几次乘船到宁波去外地求学的已经模糊的记忆被一下子打开。记得在大家的等候中,随着一条木帆船的缓缓驰近,大家从码头贴船而上,载着我们去往宁波或做生意、或求学、或走亲戚等等,承载着满船的希望朝宁波进发。回想着这些,我不禁想,六横的居民在明清时期很多都是从大陆宁波挑担背篓乘小船从双屿港登陆而来的,大陆迁居过来的人们一批批登临这里,在六横定居繁衍后,开始了改天换地的斗争,谱写了六横岛人民一曲曲向洋图生、向海图强的艰苦奋斗的壮丽之歌。
近年来,双屿港尘封的歌曲穿越时空,也仿佛从海面上飘荡而来。十六世纪的双屿港被一日本学者腾田丰八称为“十六世纪的上海”,可想而知,这十六世纪的双屿港是何等的繁华。西方早期老牌的殖民主义者葡萄牙人当时侵占舟山时,在这里逐渐的形成了亚洲最大的海上走私贸易基地,五百年前的海风吹拂着双屿港的一排排、一行行大大小小的船桅杆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响彻亚洲,五百年前的洋人们生意成交,离船登岸后,埠头上,笑声连连,充盈了南腔北调、洋声方言,一派热闹。那时的双屿港,是船的天地、人的海洋、物的世界,那时的双屿港是贸易的天堂、海洋的骄子。
到了近代,双屿港被双屿港人称为了“摇钱港”。随着双屿港附近生活的居民越来越多,双屿港自然的成了当地人近海作业的渔场,人们在这里拖虾捕鱼,其中的红烤虾促销沪、江浙地区。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股份合作制渔业发展势头强劲,拖虾作业成了当地渔业的主要产业,拖虾作业鼎盛时期渔船发展到了七十多艘,拢洋时节,码头上旌旗飘展,一片繁荣的景象,双屿港拖虾的名气也不断扩大,双屿港成了丰收的港湾,成了歌声的海洋。
我沉浸在对双屿港历史的遐想中,不知不觉来到了码头边一幢崭新的建筑面前,走近一看是“双屿港渔业文化馆”,这是我以前不曾看到过的,我想这或许是挖掘双屿港古今渔业文化的尝试之举。在馆的面前摆放着着一条大型木质机帆船的样品,这是兴起于上一世纪八十年代的船,主要用于对网生产作业。看了关于这木质大型机帆船的介绍,我这个渔业的门外汉也了解了渔业发展的历史,从船的进化、网具的更新到人员的配备作用,对渔业生产有了理性的认识,看了渔民在大海生产作业情况的描述,产生了对渔民的钦佩之情。在这渔业文化馆里我对渔产品有了更深的了解,比如关于渔产品的营养价值的歌谣:宁可忘割廿亩田,也不可忘吃鮸鱼脑;螃蟹吃大钳,乌贼吃胡须,鮸鱼吃脑髓,鲳鱼吃下巴,鳓鱼吃尾巴,带鱼吃肚皮等等。这几百年来渔民总结出来的关于渔产品经验之谈的歌谣一直流传至今,甚至引申演化成了处世的谚语,如:带鱼吃肚皮,说话讲道理等等。
走着走着,双屿港涛声和我渐行渐远,横过一条马路,我走在了夹在二座山岗的由宽到窄的田野之中,沿路上去,看到原来涨起港村中的房子都沿山而立,挺像一个有着一笔长长捺的“人”字,在大海的面前,双屿港村民不就是有着侠骨柔肠的顶天立地的人吗?在“人”的头上是一条山岭,就是以前到村里、到码头的必经之地“横皮塘岭”,远远的看到山岭沿山而下,旁边有一条水库,就如羞涩少女一根长长的辫子轻甩在一汪碧水边,是那么的清爽灵动。我赶紧走了上去,这条岭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或乘车、或徒步、或骑车,帮我完成了许多次的求学之愿、走友之喜。走在这条通往山岭的路上,我看到了旁边清澈的水面上一只乌龟正慢慢的游动着,水库边绿树成荫,水库虽然不大,但却绿色纯净,让人会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望,我甚至想脱掉鞋袜,让这纯净晶莹的水浸润我的双足,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我可不忍心让我这双臭足玷污这纯净的水源。
眼望着水库的周围,我看到了水库的右边有一座寺庙。抬步向前,到了跟前,一看是“佛灵寺”。佛灵寺,原称涨起港佛灵庵,历史悠久,寺庙中有一件镇宝之物“铜钟”,铸于明朝丙午年(1606年),钟面铸有“皇图永固”、“道日增辉”等字样,经历了五百多年的历史沧桑,疫情期间,虽然寺庙大门紧闭,但看上去规模不算小,从墙面上留下来的通告中,可以看出,此庙曾经香客众多,成了双屿港村民及附近村村民的祈福之所。
从佛灵寺沿路下来,又到了水库边,只见水库下来的沟渠直直的在田野间伸展向前,直到公路边才嘎然而止,水流依然清澈,在沟渠边,两旁的庄稼蓬勃生长,还有妇女扎堆洗刷衣服。据说清乾隆初年,史氏宗族从宁波梅山迁入,张氏宗族从宁波梅虚迁入,还有其他宗族迁入后,有的开山劈地,围塘垦作务农,逐渐形成了这一片田野。靠着这一片田野,靠着双屿港,村民们过着比较富足的生活。这沟渠像一条航道引着我一路向前,就像引着原涨起港的村民,沿着清澈奔流的航道一步步走向了富裕的今天。
沿着沟渠,我到了公路上,回头到了原来的长涂村,在公路的两边,分别竖立着二块村牌,一块是双屿港村上长涂村,一块是双屿港村下长涂村,我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朝海边而去,到了徐家岙的锚山边,看到了双屿港烈士陵园,这里有一个烈士陵园我原来不知道,听说这里附近以前也曾驻守着一个连队,守护着这一片海疆,此烈士陵园1994年建成,陵园总面积1860平方米,烈士们在青山之上,面对着双屿港蓝色的大海,正欣慰的看着双屿港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上长涂的海边,看着双屿港又是另一番景象,透过滩涂边的树林、茅草看向大海,远处的海边泛着阵阵的光亮。听说六横公路大桥的大桥段将在此开始架设,建成以后,在舟山的南部贯通了和大陆的连接,成为了一条通往大陆的经济大动脉,就如一条腾飞的巨龙,将给双屿港村带来新的福音,给六横人民甚至舟山人民带来新的美好的希望,我想重振双屿港昨日的雄风指日可待,双屿港之歌将继续随潮起奏,随风飘荡,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