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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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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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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台记事

锅台这个词,对于农村孩子相对熟悉一些。而城里的孩子理解,一般趋于和灶台一般的含义。其实二者之间是有不少差别的。我们老家农村的锅台,是一个锅口直劲大约在八十多厘米的大铁锅。它不仅能做饭,还能炖菜、炒菜、油炸,几乎无所不能。尽管后来做饭的功能大多被电饭煲取代,但对于二十年前东北农村的孩子仍是一个重要磁场。因为我们老家的孩子基本都是围着这样的锅台长大的。

 

东北传统汉族或者满足民居结构,考虑冬天太冷而充分采暖的需求,大多是把土炕搭在屋子面侧,阳光从玻璃窗户直射到炕上,屋子会格外暖和。与南炕相对应的就是每户人家也要把灶台建在一墙之隔的外屋,一进房门就能看到的地方了。

 

我们这老家这里俗称的锅台,就要建在一进屋的外屋。因此,在我们老家有了外人前来串门先看这家的锅台的习惯。甚至久而久之练就了一双火眼金晴:这家人日子过得怎么样,锅台上一眼见分晓。

 

这里面应该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直观感受。这户人家操持得干净整洁,锅台上没有油渍,锅碗瓢盆擦洗得干净明亮,说明这家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如果这家人锅台上满是油渍,落满灰尘,锅里还泡着没洗的碗筷,那就要让人家在心里暗暗取笑,并成为村里人的饭后话题了。第二层含义是锅里做的是不是一顿好饭,客人一进屋闻到你家里炖了肉,外屋里飘着肉香,间接证明家庭生活水平是不错的。如果一年到头,每次来到你家,都是青菜豆腐,那便知道你的家境如何了。所以,在我们老家,年轻人相看对象,女方父母到男方家中相看时,第一眼要看的就是外屋里的锅台。锅台上蕴藏的信息,是最直接有效的。

 

我小时候家庭并不富裕,甚至说过得比较困难。我的老家先是别的村子,因为那里连年发洪水,父母便将家迁到了姥姥家的村子落户,成了村里一个逃水灾来的外来户。初到村里,没有土地,一年到头没有什么收入。父亲靠做木匠活儿、做豆腐挣一些生活的口粮。在姥家亲属的帮衬下勉强维持生活。

 

那时我只有九岁。刚刚上学小学。那时,我家的锅台还是土坯垒成的,可以安放两口大锅,一口是人做饭用的,一口是烀猪食用的。两锅在一个台面上紧挨着。那时,我家的伙食看上去和猪吃的也没有太大差别,就是人的饭食精致些:苞米面大饼子、苞米馇子、高梁米,猪吃的是掺着苞米面的糠、高梁糠。我们春天吃苣母菜,猪到了夏天吃苣母菜。冬天,我们一家人土豆白菜,猪吃的是土豆皮、白菜帮……在我看来,两锅相近最大的好处是,人炒菜后带有很大油水和咸度的刷锅水,顺手就倒进了猪食锅里。

 

人和猪同一锅台的密切相处,足见一个正经过日子人家对于养猪的认真程度。于是,猪每天都吃得高高兴兴地,到了年根也会长得肥肥壮壮,顺利成为“年猪”,解决一个家庭一年的油水。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尽管我家也是同样两个大锅,记忆中的年猪却并不多见。不少猪都是中途因病夭折了。后来,随着母亲将心思放在养鸡养鸭上,家里的锅台被改造成了一口大锅,缩减了面积,为外屋省了不少空间。另外,这次用砖砌的锅台上还用水泥抹了台面,比起之前用泥巴抹成的台面干净又整洁。它让整个外屋看上去都上了好几个档次。

 

锅台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对于少年时的我和弟弟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喜欢锅台的原因是在于锅里做的饭菜好坏。每当年节,母亲用大铁锅烙糖饼、煮饺子时,我和弟弟都会主动围着锅台转,主动帮妈妈往灶坑里填柴禾烧火,总是在好吃的刚出锅就要先尝为快。特别是每年春节前烀肉时,为了把大块的猪肉得烂熟,大铁锅需要烧开好几次。每次都是上午将肉洗净下锅,大约晚上八九点钟时,肉才能烀好。那时,我和弟弟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也要挺住。听到老妈喊到“过来吃肉了”,我们就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爬到外屋锅台那,母亲此时已切好了一块熟的瘦肉,然后撕成条,递给我和弟弟蘸着酱油吃。从小到大,我一直坚信,农家的猪肉只有那样吃才是最香的,因为我的味蕾深深记得。

 

吃肉的日子毕竟是少数,更多是平凡的日子。因为每天着急上学,母亲做好饭,就放在锅台角上,我总是扒拉几口饭,就跑出去上学了。老妈常常把大铁锅做上差不多满满一锅饭,能盛上两大盆。特别是冬天好保存,做一次饭,我们一家能吃上两三天。我还记得老妈经常做的一锅带着饭豆的苞米馇子,一锅金黄中散落着各色的饭豆,甚是好看。我从小到大都爱吃苞米馇子,配菜是酱土豆。每次都能吃上三大碗,它好吃的程度让我的胃至今还记得那种搭配。

 

在锅台边上转着转着,我和弟弟就长大了。我们从最开始的烧火队长,偶尔也客串一下厨师角色。用大锅炒过菜的农村孩子,再用城里的煤气灶炒锅炒菜时,直的像张飞吃豆芽一样简单。

 

不知道是怀旧还是因为大铁锅炖菜好吃,近年来,城里的饭店流行起了灶台生意,灶台鱼、灶台鸡,一时间生意相当火爆。我和我的许多朋友也是这档生意的常客。我觉得这档生意能火,除了菜品本身,还有我们很多之前在锅台边上那些成长中的生活记忆。

 

记忆中,老家那口大铁锅已经用废过一个,大约在十年前,那口老铁锅被我们用炒菜的铁铲子年得一年日复一日地铲薄,铲漏,无法弥补,只好换了一口新锅。现在家中用的应该是十年前买的。如今,每年春节回老家,母亲仍用大铁锅给我们炒菜,炖鱼,我和弟弟还是负责打下手或者烧火。一家人忙活得烧上几道菜,比下饭店什么大餐都好吃。

 

每个黄昏,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大铁锅一烧起来,整个村子处处炊烟袅袅,整个村道上都飘着从各家飞出来的饭菜的香味,还有断断续续的召唤在外面疯玩的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时,你若是走在村道上,便会明白那种炊烟里混合着菜香的味道,便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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