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考察前的那天晚上,钟泽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家乡莲子塘变成一片开阔的莲塘,上面开满美丽的莲花,乡亲们乘着小船采莲挖藕,四方的游客纷纷赶来,打卡拍照,沉寂已久的莲子塘,变得生机勃勃……
南昆山多竹,四季苍翠,在古代,这些竹子是重要的造纸原料。村民世代以造纸为生,日子过得简约而宁静。当下,这里虽然不造纸了,但是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家家户户都办民宿、卖特产,日子过得也很舒服,这其中卖得最好的,就是南昆山的笋干了。
钟泽林家住在南昆山下北麓的莲子塘,这里在南昆山脉深处,群山环抱,竹林翠绿,一条河流从南昆山上下来,绕村而过。这里的村民一年四季以竹为业,冬春有毛竹笋,夏秋有大头甜笋,短暂的闲暇,则上山养护竹子,做竹编手艺。相对于其他地方,显得闭塞,鲜有人来。
对于这样的生活,钟泽林的父亲钟水森显得很满足,而且儿子钟泽林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进入了镇政府上班,让他觉得无比荣光。他每天早上饮一壶功夫茶,吃上一碗米粉,就扛着锄头,背着镰刀上自己家的竹山,或是挖笋或是养竹。这片竹山是钟水森的命根子,很多次有人想租这片竹林,出的价格比他自己打理的收益高很多,但是钟水森都没同意,他怕别人不爱惜。
父亲一直希望钟泽林在镇政府好好上班,钟泽林知道这些年父亲供他读书不容易,他自己明白,虽然在政府上班,但是他并不是公务员,只是普通的雇员。
“现在我们南昆山旅游虽然发展得很好,但是也面临很多瓶颈,例如旅游产品单一化,除了竹子和毛茶、兰花这些,其他类型比较少……”莲花香海集团正在镇政府开着旅游分享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泽林,你爸爸病了,你快回来一趟……”电话那头,是他母亲急促的声音。
钟泽林连忙请了假,骑上摩托车往家赶,路上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想,这个家如果没有了父亲,他该怎么办,母亲该怎么办,一路迎风,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到家的时候,只见父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边上母亲依然在不住地流泪。“老人家在竹林里晕倒了,刚才很凶险,现在已经好多了,今后不能总是再往山上跑了,你也要多陪陪他!”旁边的医生叮嘱道。
钟泽林请了长假,想在家小住,一来是陪陪父亲钟水森,二来是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可是钟水森稍好一些之后,就不停地催促儿子返回岗位,他怕影响儿子的工作。
外出考察前的那天晚上,钟泽林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家乡莲子塘变成了一片开阔的莲塘,上面开满了美丽的莲花,乡亲们乘着小船采莲挖藕,四方的游客纷纷赶来,打卡拍照,沉寂已久的莲子塘,变得生机勃勃……第二天,钟泽林一扫沉郁的心情,收拾好行囊,离开了村子。望着儿子自信坚定的样子,钟水森心中也十分愉快。
钟泽林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了,莲子塘家家户户门前都晒着腊味。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钟水森心中有些不悦:“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也不回村里看看!”“我去了浙江……”钟泽林一脸兴奋地回答道。钟水森心中有些释然,说道:“好吧,原来是出差了,以工作为主。这回回来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吗?”“这回回来我不打算走了!”钟泽林答道。
钟水森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还没等他问,钟泽林继续说道:“这次去浙江,我就是考察学习莲花种植技术,我要把我们莲子塘变成正真正的莲子塘,镇里的工作我已经辞了……”钟泽林的话对钟水森而言,如同晴天霹雳,但是饱经世事的他已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莲子塘变成真正的莲子塘?那得多少钱?”
显然,他是想让儿子知难而退。“我们团队估算了一下,大概要30万元左右,但是第二年就能产生效益。”钟泽林已然很兴奋。
“30万元?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到哪里凑?”钟水森诘问。钟泽林喝了口水,拿起行囊,说道:“莲花海项目在南昆山还是空白,而且这个不仅有观赏价值,还有食用价值,会有人投资的……”他边说边走了出去。
冬日渐深了,山里的风更加冷了,钟泽林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了。看着儿子憔悴单薄的身影,不用问都知道,他并没有拉到投资。此时,钟水森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做了一顿好饭菜,备好米酒,和儿子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安慰了他一番。
这天夜里,正当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位陌生的声音:“你是钟泽林吧,把卡号发来,我要投资你的莲子塘花海项目!”
“太感谢您了,怎么称呼您?您把地址发来,我把合作协议给您寄过去,您先看看!”钟泽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
“不必了,我叫钟千里,协议你后面补上都没问题的,祝您成功!”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钟泽林心中有些疑惑,感觉对方像个骗子。不过转念一想,发过去试试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他把一个自己不常用的卡号发了过去。然后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他发现真有30万元到账,兴奋异常,连忙跑到他父亲的房间,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这是哪个没长心的傻蛋,拿钱打水漂……”父亲调侃道。
有了这笔资金,钟泽林开始平整土地,建设水围,种下引进的莲子苗。第二年初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呈现在了莲子塘,很多游客纷至沓来。沉寂的莲子塘热闹起来了。
那天傍晚,钟泽林走进父亲的房间,想帮他收拾一下被褥,刚掀开枕头,下面压着的一份竹林转租合同映入他的眼帘,而承包人,正是钟千里。看到这里,钟泽林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