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在洞口县黄桥镇一个红色革命家庭,奶奶只有35岁就去世了,爷爷年仅49岁也因公去世了。当时父亲已有18岁,凄风苦雨中, 他不仅主动放弃了按部接班成为国家干部的美差, 而且将爷爷的军功章收藏好, 却甘愿在家乡小山村当上了一名普通的农民。
父亲靠着自学,成为远近闻名的厨师和木匠,带着手艺,他投入辛勤的劳作之中,不仅在致富的路上越走越宽广,也成为了帮助群众、带领群众勤劳致富的模范典型。
没过几年,我姐姐出生了,父母在田地里忙碌劳作着,家庭蕴含的着一份特别的温韾;后来“三线建设”的需要修建湘黔铁路。母亲怀上我不到两个月, 父亲就被抽调到距家数百里外的湘黔边境修铁路。
有孕在身的母亲, 在黄桥小山村既要到生产队挣工分, 还要照料嗷嗷待哺的女儿。爷爷生前的战友多次来到修建湘黔铁路的工地看望我父亲,并想将他调家乡县城工作, 而父亲不想给国家和党组织添麻烦,一直潜心在大山深处劳作, 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两年后,衣衫破烂的父亲返回家乡黄桥时,我己会咿咿呀呀说话了。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家里常常只有粗粮和野菜,地瓜成为了充饥的主要食物。很难想象,母亲有孕在身, 在偏远小山村带着姐姐是如何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的?
农业生产责任制后,作为共产党员的父亲, 做了近二十年的村委会干部;二十年里一边躬耕田土一边履职村务的, 没有工资和任何报酬; 村干部主要工作包括政务和村务, 政务主要指上级下达的行政任务, 最典型的是收粮派款、抓计划生育、调解农户之间的纠纷矛盾、解决灌溉和机耕道修建等事务。母亲因而得承担更繁重的农活;但父亲见到乡邻们有困难, 常常不忘喧寒问暖,总是给自已多分摊一些任务。记得一个个寒假,我与姐姐正为来年学费发愁, 但父亲从自已牙缝里开始节省, 在冰天雪地里给村里的几位孤寡老人送去粮油和猪肉,用自己的言行践行着传统美德。朴实淳厚的父亲不断为村务努力奉献着,饱经沧桑的脸庞却时时洋溢笑容。
正当我们有了些许条件孝顺父母的时候,2018年9月17日,秋风萧瑟,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收拾遗物的时候,一向节俭的父亲,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资财富。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悄然放在枕头边,始终没有打开示人。
为了收拾他的遗物,在母亲的见证下,我们全家,打开了这个小木盒。里面是一本鲜艳如新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党费证》和一本《中国共产党章程》。上面是他入党近五十年来的党费清单。半个世纪的时光凝聚在这两个红色本子上,足可父亲对中国共产党党员身份的无比珍视。
回到惠州,我看到了儿子的一篇文章《多想再牵爷爷的手》“我出生在广东,几个月大的我,因父母创业无暇顾及,只得把嗷嗷待哺的我送回赧水河畔的一个偏僻小山村,交给我在家乡种田的爷爷奶奶抚养。虽然农村的生活很艰辛,但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幼儿时光……我稚嫩的童声十分响亮,爷爷慢悠悠地穿好鞋,牵着我的小手转悠。”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儿子的文章,没想到向来洒脱的儿子,文笔竟然如此细腻丰富。文章中他从小时候在黄桥的乡村生活到与爷爷分离,回到惠州生活,再到爷爷回到惠州,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点点滴滴,温暖而真诚。“爷爷牵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而爷爷的手因长年累月地操劳,这双手已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手背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曾经,我也像儿子一样,牵着父亲的手,但是这些细节,我却从未关注过,再想到而今的天人永隔,我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就像儿子泽林在《多想再牵爷爷的手》中写的“时至今日,我仍多想在上学的路上,再牵一次爷爷的手”或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父亲去世转瞬间已经六年了,他没有给我留下多少物质上的遗产,但父亲给我们的这些精神财富,远远超过那些物质遗产的价值,它会永远滋养我们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