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悼念文友张前文
周火雄
在岁月的深处，那双眼睛，分明还在注视这个世界，注视人间的一切，给这个春天投向深情、温暖的一撇……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有些人和事一辈子也无缘遇见。这个世界很奇妙，一些你认为永远无法相识相遇的人和事，却因了某种机缘，就这样贸然地亲近起来，成为朋友，成为心心相念的最亲近的人。我和张前文的相识就是因为文学，因为湖北水利文协，这个很是亲切的文学组织，相识起来，熟悉起来，以致无话不谈。
或许是上苍的责罚，1990年前，我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未出远门是因为腿病。很长一段时间，因了腿病的折磨，我在草药的味道中艰难度日，看淡了前程，灰暗了眼前的世界。二十出头，竟然像一个老头，暮气沉沉，不苟言笑。除了上班，除了读书和习作，我其实没有任何爱好。二十多岁，在别人那是青春敞亮通明，而我与受伤的野兽相仿佛，安静地躲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伤口无能为力、伤感不已。文学成为了我的爱好。在慢慢的长夜，在夜雨敲打寒窗的寂寞里，我常常一个人朗诵泰戈尔的名篇，久久不能平静。这就是文学的力量，它仿佛有一股魔力，支撑我，鞭挞我在漫长的枯寂里守望。是的，是守望，在阅读和习作中，孕育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断断续续，从来没有间断。没有梦想的人生是可怕的。现在想起来，是文学拯救了我。就这样，文学让我走近了湖北水利文学艺术协会，走进了一群文学朋友之间。
那时的湖北水利文协秘书长是马金山。这个身材精瘦的长者说话轻声细语，很是亲切。由他组织的一次文学讲习班，让我认识了远远近近的朋友。这其中就有水利厅二团张前文先生。张前文中等身材，讲话轻声细语，话不多，但是话语有分量。晚上自由活动时，他常常走到我的房间，好兴致地坐下来，看着我，问及我的生活与学习还有写作。他是没有架子的，更没有官威，他就像一个兄长，关心你的冷暖，关心你的所思所想，关心你的苦辣酸甜。最初，我们的相处还有些拘谨，但是一来二去竟然发现这些拘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的相处没有什么思想负担，那些担心显得多余，就这样，我们的聊天自由自在，通过他的话语，我打开了一扇窗口，看到了更广阔更遥远的世界，这让我这样的底层作者很是感动。
为期一个星期的文学讲习班很快结束了。临别，他让人开车送我到车站。握着我的手，他说，好好生活，打开心窗，让阳光照进来。
好好生活，打开心窗，让阳光照进来。这句话我记下了，牢牢记下了。在往后的生活中，我敞开自己的胸怀，接近社会，接识各阶层的朋友，视野开阔了，心怀放开了，往昔的封闭和孤独不再，我变得快乐起来。
与张前文的联系渐渐多起来，信函、电话，根深蒂固的友谊正在凝结。
我们盼望着见面。
又一次水利文协笔会在松滋县洈水水库风景区举行。再见面，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的脚步印在洈水大堤。洈水，明山秀水，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留下了我的笔墨。青春作伴，在堤坝，在柳岸，在开动的机帆船上，我们开怀大笑，让青春，让人生飞扬起来，澎湃起来。过洈水，到荆州，越湖南，近湖南澧水，翻越张家界，我们边走边看，在绝美的湖南留下欢声笑语。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在奋斗中成长和收获。
许多年后，我与院子里的梧桐交流，我与树木对话。树说，你为什么忧郁，你为什么忧愤，你为什么觉得上苍抛弃了你。一切在于你的内心，你的内心不安静。你在怨艾中放大了苦难，孩子，这会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学会安静，宽容，像土地、河流一样……不要以为它们无语，不要以为它们羞于表达……那是它的表面，它们的内心多么坚定和强大。
因了好朋友张前文，我开始另一种姿态回应我的人生。
夏天，蜗居蒸笼一样冒着热气，我关上门，穿一条裤衩，汗流浃背伏在床上写作。我把那些稿费换成书，我把书变成写作的力量，如此反复轮回。出版了一部又一部书，有一天，我忽然发现中国作家协会的大门咣当一声为我打开，拄着拐杖，我抬起头轻轻步入，没有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学习采访，我写出的人物通讯偶尔超出专业记者，在《中国青年报》整版推出，我甚至获得湖北省年度好文学好新闻双一等奖……
我在文学的道路徜徉，我徜徉了好久。在这条隐秘的道路上，我留下了自己的旅痕，我的作品散见《青年文学》 《散文》 《中华活页文献》 《长江文艺》《长江文艺丛刊》《湖南文学》 《散文百家》 《雨花》 《散文选刊》 《中国青年报》 《湖北日报》等100余家报刊，作品入选《语文教学与研究》（学生版）《中学生魅力阅读高中版。秋实卷》 《延安文学200期散文精选》 《视野》《2009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 《散文百家十年精选》《2017年度中国精短美文选》等文集；著有散文集《梦里的歌谣》《大地的旅痕》《蚕豆花儿开》 《皂荚青，皂荚黄》 《外婆家的桥头湾》 《你是一颗明星》 《多彩的人生》 《水墨东山》 《徜徉在故乡山水间》等11部。作品近30次获奖。
张前文在分享我的进步与喜悦。我的许多作品他是读过的，读得认真细致，他在真诚地为我祝福。这期间，他也没有闲着，他是一个勇于进取的人，读书，写作，让他的文学有了很大的进步。他的作品连续发表在报刊上，一些叙事散文还得了奖，这多么难得。这一切都是他分享给我的，他把自己的作品发给我，征求我的意见。没有一点架子，没有一丝官威，真是可贵。
他甚至为我的新书的推销帮忙。
他出差到鄂东黄梅，在去五祖寺的时候，不忘见我一面。他的到来，让我非常高兴，我特意给他带上黄梅的高山茶，味道很浓很浓，还有一股苦味，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最初是高血压，后来是其他部位出了问题，但是，他是极其开朗乐观的，对于自己的疾病，他好像满不在乎，实践证明，一个好心态有助于他的身体健康。长时间以来，这些疾病并没有影响他的工作和生活。
在我写作这篇文字的时候，窗外还飘着细雨，春雨零星敲打窗台，发出细微的寂寞的声响，这个春天还没有走远，而我的好朋友、好兄长前文兄，仿佛还在人间，在深情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我的文字，他沉静无话，目光依然有神，饱含深情和温暖，仿佛能够穿透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