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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0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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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畦在我的眼前姹紫青蓝

菜畦在我的眼前姹紫青蓝

周火雄

站在藤蔓构筑的硕大“画屏”前,我常常惊诧生命力的顽强。这哪里是菜蔬的触须,它们简直受了夏日魔力的招惹,在突然间探出头来,昂扬而起,昂扬而起,一星星,一点点,茁然向上。一天一个样,昨天还是嫩绿的一点,一茎,今天已然萌生了一簇,一片,轰轰烈烈,欺上霸下。一个触须就是一个生命的源头,千千万万这样的新苔该是怎样的张扬和势不可挡。

乡村夏日色彩艳丽的菜地,彷如水墨大家的作品引人入胜。

绝对是姹紫嫣红,这时节的菜畦似乎是看不够的万花筒,绿的绿得深沉,红的红得耀眼张扬,紫的紫得叫人愉悦,黑的黑得让人沉静。暖烘烘的太阳和潮润的土地,让这一大片菜畦饱含活力,就像健康的女子,一经婚姻殿堂的洗礼就会奇迹般生发一群哈手哈脚呱呱叫的儿女,一切都这样自然,一切又都这样叫人惊喜莫名。

父亲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走近菜畦,果然,影影绰绰,窸窸窣窣,篱笆里有劳作的声息。黑狗闻听脚步,叫了一声,但立即摇起尾巴显示亲热。它的尾巴与它的祖母相仿,尾梢一团白,我的祖父说这叫“祥云盖顶”,趋利避晦,可遇不可求。狗仿佛父亲的随从,跑前跑后,不离左右。

这一片菜畦经营得实在有特色,蓬蓬如盖,鲜艳靓丽。豇豆伴随篱笆生长,紫红的豇豆如玉石镯粗细,扭结着,缠绕着,一簇簇,一串串,这是地道的本土品种,少年时,我的饭碗里就有它的身影,肥胖的豆米着实好味道,似乎有油脂,尤为香甜,就连菜汤也带着豇豆的粉红,让米饭也立时鲜艳起来。茄子已见成熟,尺把高的禾杆挂满大大小小的茄,大的透出了紫色,格外光洁,格外润泽,母亲在世时,对于茄子的烹饪有她的心得,横竖两刀剖开,放在做饭的锅边蒸得烂熟,放在配好了调料的土钵里一拌,就是绝妙的菜蔬。小的茄子依旧青绿青绿,硬硬的缺少熟果的柔软,上面扎撒开毛茸茸的刺,容不得你近前。沿着飞翔的蜜蜂的牵引,可以看到丝瓜已经牵藤发脉,它抽出绿油油的叶,开出黄橙橙的花儿,你不必惊奇,那些身手敏捷的花儿已然结出瓜秧,这瓜秧是要长大的,它似乎见风就长,一天一个颜色……

父亲用吊桶从沟里提水,一趟趟浇灌到菜畦。让菜蔬喝饱水,他才把成熟的菜蔬采摘下来,有茄子、辣椒、生菜、黄花,还有瓠子,差不多装了大半桶……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依然熟记童年的味道。

父亲不是农民,但这并不影响他伺弄田园的兴趣,一个注册会计师痴迷点瓜种豆,这没有什么不妥,完全个人爱好使然。

父亲说,想回到从前已经不能够了,很早以前的本土辣椒已经失传,从前,那些小辣椒,那个尖,那个辣,那个烈,吃饭时间,村前村后转转,哪个不是嘴唇红红的,本地辣椒惹的,辣,真的辣!现在没有了,外地流传过来的是泡辣椒,个儿很大,就是不辣,不辣还是辣椒吗?还不好留种,年年要到市场去买,还有那些稻谷,先前比肉好味的野生稻,煮出的饭带着浅红的色彩,哪个不是一餐摔下去三大碗,不行,现在没有了,吃不到嘴里了;说到土豆,他有了感慨,先前的土豆个儿小,但是味道绝佳,不像现在外地的土豆,半斤一个,傻乎乎的木嘎嘎的味道,就是不好吃……

我知道农村的难处不在这里,那些油菜,从前的春天到哪里都是金黄的一片,那个壮观,那个天地相连的气势,让北方人叹为观止,这种惊讶与南方人初到北方见到大片火红的高粱相仿佛,但是,现在很难再现这样的景象,不是办不到,而是没有人愿意栽种。有人仔细算了一笔账,一亩油菜刨去种子化肥农药剩下的顶多百十元,百十元一个壮劳力在外地半天就轻易挣到,哪需种油菜这样劳神费力,许多人走出故园,天遥地远,乡愁成为梦里的歌谣……

乡村愈来愈寂寞。

也许振兴农业的路还很长,也许保留我们口中食物的纯粹更显艰难,但是,只要有这份念想,这个距离就不遥远。

篱笆姹紫青蓝。苦楝树结满青绿的果子,斑鸠立在枝叶间,听到流水响,它噗地飞起来,蝉受了惊吓,急促叫了。一只葫芦在风中摇摆,没有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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