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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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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牧村的樟树

牛牧村的樟树

周火雄

牛牧村的樟树鄂东最年长,这恐怕没有人存疑,村头那棵老樟树洋洋洒洒地活着,这一活不要紧,竟然是1100年。活了1100年,它似乎刚刚打了个盹,醒来,精神更好,兴头正足,它朝少长派的树们伸腿弯腰:后生们,比试比试看谁更英俊,于是树冠更规整威势,树色更加清新碧绿;牛牧村是鄂东樟树最多的村庄,这也没有人反对,村头巷尾300年、500年的古树一扒拉就有200棵,高的矮的粗的瘦的铺天盖地,蔚为大观。

第二次到牛牧村的时候,我站在古樟下,久久徘徊。

我震撼于生命的强盛。最初的一粒种子,它微微颤抖,近乎衰弱,风雪中,它落在土地上,冰凉的冻土让它跌痛了,趴在地上,它咧了咧嘴,来不及呻吟,一阵风雪就埋葬了它。在寂寞中,它想起自己的孤单,它想起自己的弱小,这个世界,谁都不在乎它,谁都可以轻慢它。想到这一层,它忍不住嘤嘤哭了。它就这样哭了很久,哭累了,没有人搭理它。含着泪花,它终于睡着。盖着雪绒,它暖烘烘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然草长莺飞,阳春三月。咿呀,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树苗,一棵俊俏的小苗。但是,他委实太小,太纤弱,又在最低处,小鸟都看不起它,麻雀站在丝茅草上,斜了它一眼,终于飞走了。步了麻雀的后尘,一只锦鸡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走过它的身旁,也没有停留。

它挺立风中,颤抖着,在寂寞中与自然为伍。

许多年过去,它站立原野,活成了一页风景。枝干挺拔圆润,皮肤光泽润滑,可惜,腰身有一处伤疤,那一次,一个砍柴的樵夫哗啦一声把锋利的柴刀砍到它的腰上,然后,樵夫坐下来抽烟,真要命,这一刀,这要命的一刀,差点让它岔过气去。许多天,它在苦痛中做着噩梦,它发着烧,迷迷糊糊。半个月后,它慢慢好起来,伤口上结出厚厚的伤疤。这个伤疤过了1000多年仍然存在,遇到气候变化,伤口处就流淌浅红的汁液……

这不堪的记忆。

日本侵略中国,这棵华盖一样的古树让侵略者怀疑。弹片雨点般落下。幸亏,弹片只是削去一些枝叶。

1100年,樟树越活越精神。它已经脱胎换骨,超越自我。它不再寂寞,不再孤独,那些喜鹊、八哥与它结伴,它们把窝筑在树杈上,这让老樟树操了不少心,起风下雨,它总是喊喜鹊们注意鸟巢掉落。倒是那些喜鹊“咔咔”窃笑它的多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

它是树们的榜样。有它在前,那些少长的樟树一样健健康康地活,活得有滋有味、地久天长。

2019年,一群省城的专家学者来到了这里,站在这一群樟树前,他们竟然忘了更好的赞美词句。2020年,牛牧,这个寻常的村庄因为这一群樟树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森林乡村称号。

还是因为这片绿,旅游公司来到这里投资兴业,建设牡丹园,让牡丹、芍药、樱花、茶花、迎春、碧桃在这里扎根,多达30多个品种的牡丹、芍药在这里兴致盎然地开花,开得春天也一片娇羞。不仅如此,还有旅游公司投入6000万元,建设观光火车、水上乐园……

牛牧,树荫里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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