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火雄
写下这个题目,我的思绪还在程晃岭那片小溪和山岭游荡。我的身上还携带阳光的温暖和芬芳。这个温暖的季节,程晃岭的映山红反季节萌发,仿佛乡野的女子,开得伶俐乖巧,开得异常热闹奔放。一串串,一簇簇,一片片,以致小溪河畔差不多全是它的领地和味道。
四山静谧。空气洁净。一切都是纯净的,不见纤尘游动。山野滤去浮尘,秋空如此清新。行走在山村野径,风吹动秋日的嘉禾,只觉得山色是更显苍翠了。
程晃岭水库笼罩在静寂中。山河厚重,天地悠远。风吹过水面,留下细密细密的波纹,它们互相鼓舞,扶携着,奔走着,一层层,一圈圈携手向前,天宽地阔,何处不是它们的家园?
大山,苍青的大山围拢来,围拢来。湖水被衬得更加清幽。天地一体,山水相依,在这里,你才知道什么是安静的味道。
红苏。红苏。
带领我们行走在红苏的土地,黄梅县红苏村党支部书记胡反美的脚步异常坚定有力。村路上,他留给我们的是敦厚结实的背影。胡反美,这个名字带着那个时代的印记。父亲,性格硬邦邦如同檀树的父亲,参加过著名的抗美援朝战争。年轻的、从战场归来的父亲把难忘的硝烟留给了下一代。父亲让他铭记。父亲让他自强奋进。接过父辈的希冀,这个名叫反美的汉子接受过饥荒的磨砺,也接受过市场潮汐的洗礼,筋骨的疲累没有整垮他,无情的摧折没有击倒他,在无数的潮流的荡涤中,他满身伤痕,摇摇晃晃站立起来,坚强地站立起来,成为红苏的领军人物。
这是一个精明的男人。带着我们,一路絮絮叨叨,如数家珍。红苏村的人文景观、村容村貌在他眼前浮现,这一切因为他的深情的描述而充满灵气。我们显然被感染。一念浮动,情思绵绵。紧随他的脚步,我们踏上了寻访程晃墓地的道路。
茂密的树林。茂密的灌木。不是向导的带领,我们是不至发现通往水库岸边的这条陡峭的大理石台阶。近百步阶石在林荫中阴沉沉的,阴沉沉的直通到水边。临水,有一处平坦的石坪,背山面水,那是程晃的墓地。隔着一条溪流,对面青山莽莽。这就是黄梅县著名的三大风水宝地之一——“猛虎跳涧”;左侧,一堵长约三米宽约1.5米的石墙上密密雕刻程晃的人生简历和捐资修建墓地的后人的名字。透过模糊的字迹,我们知道程晃生于元朝,祖籍江西浮梁,任黄梅县令,因在任上驱逐打击匪盗有力,深受当地人民爱戴,死后被敕葬在小溪河边。解放后,当地修建程晃岭水库,该水库被命名为程晃岭水库,程晃墓地倚靠的大山被命名为“程晃岭”。
人民是善良的。为了报答程晃,当地人义务成为守墓人。
离开程晃墓地,密集的脚步叩响在胡樟树村的板桥上。静寂的村庄。安宁的房舍。鸡鸣,犬吠似乎成为遥远。道路是安然的。门扉是安然的,安然的紧闭。改革开放的潮汐已经将这些人带入都市,带入繁华和喧嚣。他们不再甘心守护淡泊和安静,锁上门,携带老小,门口的几样家什甚至都不屑收拾,就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天遥地远,他们只能在异乡呼唤老樟树。
青山静默,村庄寂寞。阳光为我们静静地,静静地勾画了古树、板桥、喜鹊、柴垛的剪影。一只鸟儿哇地飞过屋脊,翅膀嘹嘹有声。逆着它的轨迹,我们看到村口的老樟树。胡樟树,这就是村庄的来历吧。走进老樟树,只见树干粗大,树皮皲裂粗糙,疤痕密布主干。不知道它的年岁,或许千百年,或许八九百年,被雷暴撕裂的半边树干已然焦干,发出黑黢黢的颜色,以及暴风雨之夜雷暴电火的味道。
卧牛吹短笛,耕却傍溪田。 唐、崔道融的诗句是画外的乐章,清淡而打动人心。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了牧童,更没有了耕种的农人。 房子闲置了。土地闲置了。没有人打理,土地荒芜,长满草,它们乱蓬蓬的,遮天蔽日,让人心慌。追随发达的脚步,在深山蛰居的这一群揣一把母土,一步三回首地挥别故居,从此,故乡天遥地远,村庄、房舍、樟树、板桥浮沉在梦中。胡樟树,那是游子永远的乡愁。
多少年后,胡樟树的后人应该记得,小溪河从我的门前流过。
红苏。红苏。
灵性的土地,哀歌回荡。将军山至今苍翠欲滴,它的苍翠掩埋了汉朝大将军在此征战的脚步。步履蹒跚,满地残月。解开铠甲,将军躺倒在小溪河边清洗伤口,献血染红了流水;步了李广的后尘,唐农民起义领袖王仙芝兵败黄梅,斩杀于将军山。
生长红色基因的土地,标榜史册。乌珠尖主峰下,28位抗日志士慷慨赴死,鲜血染红悲歌。赞叹吧,共和国英勇的后代,投掷青春于史册,勾画出最浓烈的一笔。
非凡的长歌浸润的土地,人民铭记。王家楼烈士洞的狼烟似乎还在飘散。一批革命党人坚贞不屈,他们放弃生,放弃梦想,在窒息中吟唱苏维埃歌曲,走向永生......
不屈的土地,传承着红色的基因。崭新敞亮的村民服务中心。崭新的移民新村。副书记告诉我们,近几年来,红苏村紧跟时代,不断发展。为了精准扶贫对象户的安居乐业,村里移走了一面山坡,在朝阳晒暖的村委会旁建起崭新的移民新村。村委会发展养牛、养鱼协会,带动贫困户脱贫......
青山叠翠,红苏不老。
小溪河低吟浅唱,奔流向前。今夜,许多人当记得,小溪流过我的门前,那是家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