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韵致

春天的韵致

周火雄

一、

漫长的冬日，我常常仰望穹隆，忘记了时序。

大地进入清眠。苍山莽莽，四野凄清，满眼写尽枯瘦。

行走在空旷的田野，刺骨的清寒诉说这个季节的不堪。寒风呼号，于是，仰望成为等待，成为期盼，成为久违的书画的冲动。阴沉的天空，攻城掠地，霸占广袤的领地。

朔风吹过，谁在呼唤阳光。

嘹嘹而起的翅膀划过天宇，打破凋敝的沉默，那一声两声呼唤，让天空留下一抹指天画地的剪影。

鸟的翅膀愈发孤寂。

冷冽的风穿透一切。山野的那只兔子，一如匆忙赶路的人们，脸色乌青。四野更加萧疏。蒲公英两手空空。它衣裳单薄，唯有顶起最后一缕花絮，在风中，在枝头，昭示沉闷的心事。今夜的风，请别惊醒幽梦，就让花絮数说温暖吧，那是这个季节一袭清淡的风景。

树枝越发消瘦。曾经，它们抒发顶天立地的豪情。那一瞬，天高地远只是一个传说。季节深处，最为繁荣的故事铺天盖地。鸟来了，成群结队，飞上飞下。唧唧喳喳，那是再遥远不过的话题。蝉也来了。金龟子还在路上。世界更加闹热。

曾经，流水在沟渠唱歌，蛙鸣似在耳畔，却无处寻觅。那一株蒲公英雍容华美，它昂起头颅，举起碧绿而肥厚的叶片，数说青春年少。阳光更加明艳。河水泛起波澜，一层层，一层层，流淌的波纹，成为乡邻的记忆。

曾经，荷叶如此繁茂，巨大的叶片为谁人撑起伞盖？一把，又一把，漫天沿拓，望不到尽头。这是季节最美的馈赠。

如今，天幕越发幽暗。风推送河水，那是凄凉的呻吟。

                    二、

这场大雪来得有些突然，你看不出征兆，你甚至看不出端倪，在你以为天气一如既往，以为阴沉如昨，雪，一场大雪却纷纷扬扬，落下来，落下来。

大雪弥漫，童话里的世界便是如此吧。银装素裹，天地一体。世界这般素雅，远处，凋敝的公园冰雕玉砌、洁白无瑕。

一串足印，深深浅浅，弯弯曲曲，谁说那不是大家水墨，一点一横，短短长长，沾染百年风流。

落雪的日子，被童稚的纯真捉笔，放浪形骸。在雪地躺一躺，抑或来一个精雕细刻，一如回到遥远的从前，回到寒窗和课堂，捧起祖母的暖手宝，暂且温习那场梦。

雪绒攥紧。它画着弧线飞起，飞到枝头、伙伴的脸上，勾画出最美的花簇。今夜，故乡可否安然，我知道，有雪的梦注定甜蜜。

下雪的日子，捡拾了许多许多，仿佛儿时跟随祖母，捡拾谷穗。凝结金色稻粒的谷穗，一小把，一小把，成为最珍贵的收藏。依稀记起，故乡的屋檐，结满冰凌。最晶莹的花朵，记载纯情的故事，伴随流年，散落一地。那一扇木窗，织满蛛网，可有老麻雀关顾？哦，这一向可好，这一向可好？柴扉篱院，你是风尘游子最暖的心事。

                   三、

雨点落在窗台，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是诗的吟唱，是画的落款，是大自然无言的浩歌，清雅，疏淡，如同水墨印痕，美到窒息。

园子里，草叶已经返青。米粒儿大小的叶片，星星点点，疏疏郎朗，它还有些黄，还有些瘦，掩饰不住的阳刚写在它的面上，虽然摇摇晃晃，却兀自独立、昂扬向上。

石楠碧绿的枝丫，萌发好些新芽，火红的新苔，仿佛跳跃的火苗，点亮湿漉的早晨。

春天，久违的春天踩着雨点已然来临。

春天是一袭花伞，点醒江南风韵，袅袅婷婷；春天是一管短笛，裹挟杨柳风骨，醉了人间；春天是美人脸上的酡红，六分妩媚，四分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