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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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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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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无伴苦思归——天津作家段家军印象(之九)

周静华

乡愁是家军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如果说家军的乡愁是一种病,那么治疗他乡愁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要他回到故乡的白马河去,在故乡的大洼里走一走,在老屋的大土炕上睡上几宿,在曾经的桌子上吃上几顿饭,喝上几碗山芋粥,同故乡健在的老街旧邻们拉拉呱,叙叙家长里短。然后,再游一游白马河,爬一爬姥姥家那棵早已秃了顶的老槐树。

一切皆因:白马河是家军的根。

白马河的人和事,一草一木,无不浸透着家军的情趣。但他从不刻意拔高和肆意渲染,也从不回避内心的矛盾和困惑,而是最大限度地用朴实、真情、挚爱的文字还原生命最真切的感受,如此,反而具有了撼动人心的力量。

处子的眼睛是通透明净,天真率直的。而孩子眼里看到的都是风景。家军对白马河的挚爱,如同灼灼之火燃烧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对于乡村人物的把握,他仿佛像画速写画一样,寥寥几笔,一个个乡村人物便栩栩如生:夏日的黄昏近了,干热逼人的暑气被白马河套里刮来的凉风一吹,渐渐地消失了。吃过黑了饭的村人们走出院门子,稀稀拉拉地到了村南的打麦场上。当夜空中布满银光闪烁的星星时,打麦场上已是黑压压一片或躺或坐的人了。抽烟的男人们大都嘴里噙着杆旱烟袋,随着嘴巴一嘬一嘬的,打麦场上那呛人的旱烟味随着轻风渐渐飘散着。蚊子下来了,尽管一团一团地嗡嗡着,可并不咬人。村人们用手里的大蒲扇轰着它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姑娘小媳妇或躺在自家带的凉席子上、或坐在小马扎子、板凳子上,东拉西扯着拉开了白马河的小夜曲。

有人喜欢议论,有人喜欢抒情,也有人喜欢描述,而我很喜欢家军这种娓娓道来的,看似平凡,而蕴涵极多内容的乡土散文。他文中的思绪,文中的景物,细腻传神的描述,犹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晃动起来。那娓娓道来的,入情入理的乡下事理,尤其是言语中的趣味,读着读着便令人噗嗤而笑。

乡村是啥?

它既是童谣,是梦,是儿歌,也是心灵的港湾、温馨的回忆。

对家军来说:回忆即是回乡。他是回忆者,也是实践者。他白天行动,晚上则像蒲松龄写聊斋一样回忆着他的故乡、他的老家、他的白马河。

在家军的眼中,白马河的乡村就是一幅百看不厌、常读常新的水墨画卷。他一方面刻意捡拾土得掉渣的乡村“原生态”,一方面还原一个真实的乡村生活场景,并使其打上了鲜明地域文化的记印。这些生动而鲜活的乡土生活,恰倒好处地传达了他的乡土情感:李圆秃来在二牛子身边,嘿嘿谄笑着蹲下身去。只见他把嘴贴在刀口处,眼珠子努努着,腮帮子鼓鼓着,用力的向猪的身体里吹着气。吹猪是个力气活,李圆秃一边吹着气,一边喘着气,右手紧紧地握住后腿开口的地方,生怕吹进去的气给倒出来了。李圆秃吹一口气,小孩子们和围观的人就叫一声好。李圆秃吹一会儿,歇一会儿,显得不紧不慢。随着他的吹气,猪的身体开始膨胀,时辰不大,身子鼓胀得像个气蛤蟆,四条腿绷直着。

这是家军《白马河轶事》里李圆秃吹猪的一个小片段。家军紧紧抓住了白马河的乡土。他的文笔,平实、素雅。其笔下那些乡土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优美而舒缓的故事情节,使得他如同一个绘画大师,饱蘸人文情怀的浓墨重彩,绘就了一幅充满乡情、亲情、风情的乡土画卷。

渡人亦是渡己。

王蒙曾说:一个对生活非常冷淡、非常厌倦的人,我想他是很难写出一篇小说的。试想,写散文当然也离不开生活了。由此可以看出,家军是一个拥抱生活的人。读他的散文,你的思想感情很容易被他作品的魅力钳制,当喜则喜,当悲则悲,当怒则怒。

这种魅力来源于哪里?两个字:生活。

家军的文字具有修心见性的神秘美。其特色就在于他将白马河两岸的风俗民情与自己的亲情乡情有意识地揉合在一起,从而给我们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一幅有血有肉的白马河“清明上河图”。

乡土并不是真正属于乡土中人,它的真正主人是那些远离乡土的城里的读书人。乡土是一杯酿制多年的陈酒,舍不得一口饮了它,唯恐难再,便用鼻子嗅,越嗅越觉得难以忘怀,难以开怀。

于是,乡土就成了离乡人的难解情结。

白马河是家军永远的新娘,初恋的激情一直持续,不能自拔,始终恋不够。在他的笔下,白马河那每一道的风景都像神奇美妙的和弦一样愉悦身心。譬如,他在《白马河的雨》中这样写道:一只带蓬的小船儿横在岸边,摆船的艄公坐在船头抽烟,蓝色的烟丝一缕缕随风飘向了远方。他的脸上笑容依旧,旁若无人地哼着歌子:女人把心织网里,男人把力撒水上。女人和男人的牟子里,都有一层深深的浪,那是一浪波一浪呦,哎呦呦,呦呦哎哎呦……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家军的文字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捧读他的散文,那强烈的生活气息是令人震动的,你仿佛觉得他真实地再现了身边的人和事。而文学作品都厌俗,殊不知出俗到一定的程度则要入俗,即大俗大雅。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家军写白马河风俗民俗风情的目的完全在于对人物的衬托,使其文学作品里的人物更加富有地方特色。他在众多人物的描写上,更加注重对乡民的描绘,使一大批白马河的乡人们跃然纸上:害羞加无知,坐在大炕上的杜梅英羞答答地一言不发,她静静等待着卜士仁的主动,这样她好半推半就。外面偷听窗根儿的后生们屏气凝神,谛听着新人们的动静。新房内的卜士仁遛狗般转着身子,不时偷眼瞟着杜梅英。眼瞅快后半夜了,他使劲儿咽了几口唾沫,心说去他娘的吧。他鼓足勇气接近了杜梅英,声音颤微微地说,那个啥?梅英,你家的公猪配母猪了不?(《卜士仁的新婚夜》)

家军将这种青涩涂抹得声情并茂了。他把一个白马河后生大喜之夜骨子里的狂放的性格、不羁的放浪,深藏的秘密都极致地抒发了出来,一个想爱不敢爱、想爱也能爱的男子汉的形象赫然伫立在了我们的面前。

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白马河,是家军为这个时代的乡村唱出的最后一曲挽歌。总有一天,它会让世人所知。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白马河,既是家军的故乡,也是我们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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