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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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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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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和里杂记

周静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寻常百姓人家住楼房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几户人家挤在一个院落里。同一个胡同的院子一样大,院子里的房间数量也是相同的,大一点的房子十一、二平米,小一点的房子九、十平米,甚至还有更小的。当年,能住独门独院的,不多,但确实有。我家胡同外,便有三四家住独门独院的。出了胡同往右一拐不远处是老于家,左邻右舍习惯把老于家的长者叫于老头,固然了,当着他的面是不会那么叫的。

老于家祖孙三代人,院内有房子大致三到四间的样子,院子不仅大,房子也很新,墙面的红砖显示着它的“芳龄”。老于家有五个孩子,三女两男,排在前面的是两个女孩儿,年龄比我大(排行老四的女孩儿叫于兴云,比我大一岁,偶尔会领着我们一些年龄相仿的孩子去她家玩)。排行老三的男孩儿叫于兴华,比我也大两岁。

胡同外,住独门独院的还有三家,我能叫上姓名的只有两家,其一是张奕为家,其二是熊秀萍家(她家紧挨着公共厕所),因为她俩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所以记忆特别清晰。张奕为在家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父母基因过于强大,各个身高腿长。记得大姐是河西区第二幼儿园的老师,四方大脸,人高马大,不仅有点驼背,身材还特别得粗壮,依我看,她的外形不太适合做幼儿园老师,却不晓得她是如何入行的,至今让我无解。在家最小的是一个弟弟,因为是家中惟一的小男丁,备受全家宠爱。

张奕为家的院子进深较长,拐个弯才能看到居住的房子,房子是个大的套间,不记得有几间了,反正屋子挺多的。院子里没有花花草草的点缀,却也没有更多的杂物,整个院子显得十分的整洁有序。说来也怪,自从小学毕业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没见过张奕为,即使一两次在路上偶遇她三姐,也没说话。因为大姐在家门口经营了一个水果摊,一段时间以来走过路过比较常见。熊秀萍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家是从农村过来的,印象中全家人从里到外土里土气的。

                          二

虽说住独门独户令人羡慕,但是,住大杂院也有住大杂院的好处和乐趣(大家相处的如同一家人,远亲不如旧邻便是这么个理儿)。想当年,大大小小几口挤在一个屋吃喝拉撒的人家太多了,一张床不够用便打地铺,还有在房子里建阁楼的,虽然有诸多不便,却也其乐融融。我祖母的房间便建了一个阁楼,说是阁楼,其实就是在屋子床铺的正上方搭建一个夹层,用我的话说就是空中床铺,既可以在上面睡觉,又可以在上面存放东西。因为上上下下要登梯子,觉得好玩得很,故此,找个机会,我便会爬上爬下的。阁楼上面有一个木制的匣子,匣子的抽屉里有好多祖母放置其中的“宝贝”,印象最深的便是其中的几个老钱了,还有几个小玩意记忆犹新,那便是现在各种属相吊坠大小的,一种扁扁的玉制的东西,上面有图案,既有人物,也有动物,形象千差万别。我没问过祖母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那是一个老物件,时间很早很早,东西很老很老。

日子总是一地鸡毛,但又充满温暖。其时,没有哪家比谁家过得富有,也没有哪家比谁家过得穷酸。家家户户大致一样,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没有太多差距。当然,孩子多的人家过日子便显得捉襟见肘了,借钱过日子也很多见的。我家胡同22号住着一家老实巴交的回民,姓吴,大家背后都叫老吴家。大儿子叫吴谦,二儿子叫吴旭,小儿子因为大家都叫他小三,大名叫什么记不得了,女儿最小,名字叫吴艳,比我小两岁,印象中身体不怎么好,好像得了哮喘病,夜里经常气喘睡不好觉,总看见她妈妈在院子里为她煎中药。若不是亲眼所见,真让人难以想象他们一家六口人挤在一间屋是如何生活的。老吴家的屋子里也搭建了一个阁楼,吴艳的姥爷偶尔会带着一两个孩子过来小住,家里一下子增加几个人,合理安排居住便成了头疼的大事,别人谁看都是一则难题,而老吴家则不然,该吃吃该喝喝该住住,后来得知,他家也有一个地铺。孩子这么多,上学、穿衣、吃饭、看病哪一项都需要钱的,钱不够怎么办?只能借了。吴家总共找谁家借过钱我不清楚,但是找宁奶奶借钱的事我是知道的,月月借,月月还,也就是说一个月顶一个月,先还后借,既欠账也不欠帐。日子过得如此窘迫的一家人整天却是乐呵呵的,从没见过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没见过一丝的悲观情绪,哪怕是一时一刻也没见过。

                          三

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儿,便是看电影了。

我家住在河西区下瓦房一带,处于琼州道与厦门路交界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宝和里就是一块风水宝地。胡同口正对着赫赫有名的人民公园,出了胡同往右拐不远处就是公园的正门,往左走100米,便是下瓦房影院。每次从影院门前经过,我都会留意一下有没有贴出新的电影海报,如果有,一定要站在那里看一会儿的,就像看小人书般津津有味。电影院门口张贴的海报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印刷的;还有一种海报是美工师站在悬梯上,在电影院院墙固定的展牌上画上去的,简单一点的一个人便能完成,遇到大幅作品得需要两个人分工协作。我注意到了,不管是几个人,一幅作品要画上好几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来的,前提是得有美术功底。据我观察,画工首先使用铅笔在画板上勾勒出底稿,然后再用彩色笔填充上色,这种上墙的海报一定是那段时间重推的电影,因为高高大大,格外醒目,老远便能看到,特别有宣传力度。海报画得好与不好,在我内心是有一个评判标准的,电影人物(演员)画得像,我就说他画得好,人物画得不是太像,即使是接近像,我就说他画得不好。就拿电影《难忘的战斗》来说吧,男主角是当年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达式常,电影海报画得如果像他,我就会说,画得真好,没治了!每当看到电影院张贴了新的海报,我就赶紧到购票窗口看看有没有优惠的学生票,如果有便会欢欣雀跃。当年电影票分甲级票、乙级票、学生优惠票三个票种,甲级票三毛,前后左右位置较好;乙级票两毛五,如果正好买到了甲级票旁边的那个座位,我管它叫运气票;学生票一毛,推出的位置不是太好,也不会太差,当然,优惠的学生票不是场场都有。如果能有机会获取一张免费的电影票,那种快乐就会加倍。

那时候,不分男女老幼,几乎所有的人都企盼着夏天的到来,不是夏天有多好,而是夏天一到便能到人民公园观看露天电影了。人民公园大门两侧设有两个售票窗口,票价五分钱一张。大门右侧上方张贴着近期放映的电影信息,一般公布五到十天的内容。不管是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我是统统不会错过。记不清到底经历过多少个这样快乐的夏季,我只记得在那里看过《英雄儿女》《铁道卫士》《羊城暗哨》《秘密图纸》《五朵金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李双双》等,还看过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摘苹果的时候》《看不见的战线》《无名英雄》《鲜花盛开的村庄》。

一条弧线,一个童年。时光像极了一个长了脚的怪物,跑得飞快,唯有在回首往昔时才懂得其珍贵。而在我“絮絮叨叨”的这些故事里,其早已定格的画面亦如活了般,流淌着昨日的意气风发和爱恨别离。但于我而言,都成了风尘中的一声叹息……

                             2023年仲夏于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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