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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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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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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稼穑忙不休 ——读段家军先生长篇小说《白马河》有感

一部好书是需要时间品味的,有品才有味,尚品才知味。

百万字长篇小说《白马河》何尝不是段家军先生在众芳纷哗的作家和书林中独辟蹊径而结出的硕果?而捧读家军的《白马河》,我感到了一种深秋的温情和暖意。家军曾和我谈到:长篇小说《白马河》的写作是一次长途跋涉,我用了将近十年时间,到最后竟是筋疲力尽,放声而哭。读完小说,我才真正理解了家军的这种甘苦心境。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个村子。有的村子隐匿着,有的村子裸现着;有的村子浸在骨子里,有的村子隐在雾蔼中。家军的村子,无疑是浸在骨子里的。

家军记忆中的白马河,离着他生活的小村有半里地之遥。他说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便要到邻村去上学,每天两个来回。至今,他仍记得当时走过的一条固定路线:一条是出村的大街,然后下一个坡,坡下一条大道直通白马河大堤。上大堤过一座石桥右拐,再顺着大堤就可到邻村的学校。在家军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傻乎乎的少年形象,他用天真和蒙昧的眼光看世界。他说他发现他跟白马河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少年在白马河大堤上游荡,审视整个白马河沿岸四十八村中发生的事儿和一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月光透过树梢照在大地,整个白马河是一片宁静的神色。蛐蛐叫月,蛙叫河呀,一波未平又一波……姚士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哉地哼着走着。一阵儿小旋风刮过,大如圆盘的月亮眨眼就没了。瞬间,天儿黑得摸瞎般。姚士仁并不介意,他见天介走熟了这条道儿,更不把天黑当回事儿,只管高一脚浅一脚地乱走。这是小说里的一个场景描写。当家军和我聊起这段文字时,他甚至觉得写的就是自己。

家军的笔下流动着乡野的生气,洋溢着田园的生机,民间生活和田园耕作成就了他的白马河,也使他的文字有着绿色的活力:白马河两岸三村八乡的人都来了。骑驴的、套车的、推车的、挑担子的。白马河边成了骡马市场。牲口在河边喝水,卸下的车子就搭个凉棚,好像那一个个的小看台,排列在戏台子的远处。那车子拉来了祖孙几代的人,他们离着戏台子很远,听是啥也听不见的,看也是看不到的。有的乡人看了九天大戏,连他娘一出儿戏的名字也说不出,就这,回到村子里还和那没来看戏的臭白活,那戏唱得是真好。当人家问他唱的是哪出戏时,他竟瞪着铃铛眼,支吾半天,是、是、那出戏。戏台子下面的小孩子们更不知唱得哪出戏了,他们是来吃、来喝、来疯跑的,只知道戏台子上有一个大黑脸,大花脸,谁晓得他们在干啥,你来他往,嘴里哇呀乱喊,刀来枪往,呜哩哇。初心不变,情深意浓。由是:家军的每一个字都能拧出叫做思乡的水来。

家军对白马河有着爱恨难割的情结。

农民的儿子离不开乡野大洼。这是家军常挂在嘴头子上的话。如果说,乡野大洼的一半是家军的根,那么,白马河便是这“根”伸出的枝叶。由是,不管适宜不适宜,他都有办法把心中的故事讲出来。故事不等于小说,小说却离不开故事。家军很善于构置各式各样的故事。因为熟悉乡土生活,一干人物与各式各样的故事就在他的头脑中。不仅仅局限于此,他还会讲故事,而那故事在旁者听来就像一个农村老太太和你拉家常般自然。如《白马河》开篇,家军便从姚士仁喝酒引出的乱子说了起来。白马河北岸有个寡妇楼村,村里有个酒鬼名叫姚士仁。姚士仁好酒,到了每天无酒不欢的地步。不过他喝酒是很讲礼数的,每每喝酒之前,都要弄出三滴酒来敬天敬地敬鬼神。人,难免有时会丢三落四。有一天姚士仁出外喝酒,他忘记了敬天敬地敬鬼神,酒碗一端喝了个痛快。天地间的事儿有时候还真就说不清楚,你说它有吧你还看不见摸不着,要说它没有呢,冷不丁还真就给你个颜色看看。姚士仁忘记了规矩,这不,故事就来了。

家军在恣肆的天籁中为我等展开了叙事:姚士仁脸色紫青,瞪大着眼,哈哧哈哧光剩下张着个大嘴喘气了。瞎老太眼虽瞅不见,可母子连心,忙问咋了……姚士仁哈哧着前言不搭后语地断断续续说了黑晌遇见的事儿,还说今儿喝酒时忘了没从杯子里挑酒。瞎老太大字不识,脑子却超级灵光。听罢姚士仁的话,二话不说,拄着拐摸黑儿杵得杵得去了小铺儿。她买了两瓶酒后,把瓶子里的酒从小铺儿一直洒到家门口,边洒边叨叨。瞎老太酒洒到了家,姚士仁也平稳了过来。他缓过劲儿来头一句话就是:土地老儿也忒她姥姥的小心眼儿了。瞎老太手里的棍子一抡,闭嘴!

故事环环相扣,摇曳生姿。家军不仅为我们叙述得传神细腻,且还保持了不快不慢、平稳发展的风格。其紧急的事态发展在平稳的叙述中显得有条不紊。而更巧妙则在于在故事的层层推进中,结果最终是出人意料:饭可以多吃,愿不能轻许。许愿就要还愿,否则,谁也不晓得魔咒保不齐会在哪里落地生花。

天地间,人鬼神共存,缺一不成世界。当然了,神鬼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佛家说的因果。白马河出人、出鬼、也出神,柳天行就是白马河的神。柳天行是白马河的捕鱼高手,不管从哪个水洼子前走过,他都能知晓水洼子里有多少鱼,而且还能知晓几斤几两:想当年,有几个打渔的汉子聚在一个水洼子前呛火,谁也不服谁。柳天行朝水里瞅了瞅,慢吞吞地说,水里就五条鲤鱼,每条二斤左右。几个打渔的汉子取笑他,说你柳天行牛屄吹破天了,能得你晓得这水里有几条鱼,还晓得几斤几两,你个球娃本事大哩。柳天行并不答言,拿起一把鱼抄子往水里抖去,出手之快如闪电。当他提起抄子时,那几个汉子瞅清了抄子里有三条鲤鱼,每一条都在二斤左右。就这一手,几个汉子当时就傻球了。也就是一愣怔,“唰唰——”两下,再瞅,两条二斤左右的鲤鱼被柳天行抄了出来。他一扔抄子,你几个再不信就把这片水弄干了。老弟,你真是咱白马河的河神。几个汉子对柳天行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这样的故事是好读的,耐读的,可以读出滋味、读出趣味、读出意味。因为,家军是用心写的。

处子的眼睛是通透明净,天真率直的。而孩子眼里看到的都是风景。家军对白马河的挚爱,如同灼灼之火燃烧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对于乡村人物的把握,他仿佛像画速写画一样,寥寥几笔,一个个乡村人物便栩栩如生:夏日的黄昏近了,干热逼人的暑气被白马河套里刮来的凉风一吹,渐渐地消失了。吃过黑了饭的村人们走出院门子,稀稀拉拉地到了村南的打麦场上。当夜空中布满银光闪烁的星星时,打麦场上已是黑压压一片或躺或坐的人了。抽烟的男人们大都嘴里噙着杆旱烟袋,随着嘴巴一嘬一嘬的,打麦场上那呛人的旱烟味随着轻风渐渐飘散着。蚊子下来了,尽管一团一团地嗡嗡着,可并不咬人。村人们用手里的大蒲扇轰着它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姑娘小媳妇或躺在自家带的凉席子上、或坐在小马扎子、板凳子上,东拉西扯着拉开了白马河的小夜曲。

流淌不绝的白马河,在家军眼里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说实话,我很羡慕家军有自己一方乡土的。作为白马河的儿女,如果能在自己生存的空间里,在白马河母亲的怀抱里留下永久的记忆,留下善良与纯朴,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白马河,属于家军的过去,也属于他的未来。那块土地养育了他,那块土地亦是他的创作源泉。他长歌当哭,以笑拟怒,状似玩世不恭,实则愤世嫉俗。这种种看似矛盾的、奇特的语言和叙述方式,正表现了他作品独特的风格。

相信读过家军《白马河》的人,一定都会有到白马河畔去转转的冲动。大洼里的苞米、高粱、谷子、大豆,那一片片的红与绿,不正是每个都市人所向往的伊甸园吗?还有那白马河乡村农家柴草熬出的山芋苞米粥,小菜园子里自家采摘的茄子辣椒火柿子,这些东西都沉淀着浓厚的乡土乡情。

小说是给读小说的人看的,可读小说的人未必熟悉作家所表现的农村生活境况,只要能够感觉到小说语言的生动意趣,就能间接体验小说里的草根生态。

也是,这部小说本就是土地里生成的。

                甲辰年仲夏于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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