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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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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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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十字江

办公室墙上新帖了一张大幅的信阳市水系图,正好在我办公桌右上方,图上条条水系脉络分明,看起来十分便利和清晰。得闲时,我的目光便随意地在水系图上游走,仿佛徜徉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水网世界里。回顾从事水利工作这么多年的历程,感觉对境内许多大中型河流还是比较熟悉的,但对大多数小型河道还真的不甚了解,不免暗生遗憾和惭愧。

除长江流域外,信阳98%以上属淮河流域,境内丘壑纵横,河流密布,大小河流数百条,乃至上千条,素有“北国江南、江南北国”之称。水道绝大部分以“河”命名,如淮河、浉河、灌河、潢河、寨河等等,有些小河没有名字,有的甚至在图上难以显示,然而,让我好奇的是,在如此众多的河流中,唯有一条小河却以“江”命名,那就是十字江。从图上看,与其他河道相比,十字江显得微不足道,但“十字江”三字却标注得很醒目,且显得别具一格。

在信阳,十字江鲜为人知,也许其知名度仅限于方圆数十里,就连许多水利工作者知道的也并不多,千百年来,它就像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卑微的人物,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但也像一位谦卑的水神,默默地滋润着这方热土,让大地生生不息。

十字江位于信阳市平桥区城阳城址保护区内的跑马岭北面,系城阳城址保护区与明港镇的分界线。十字江由三条支流汇合而成,下游与环绕城阳城、太子城西北入淮河的三大支流的形状像个大十字,因此,人们称之为“十字江”。十字江发源于城阳城西北的查山东北麓,全长约50里,控制流域面积不足50平方公里,下游流经跑马岭西北入淮河。

我首次与十字江接触还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有一次,毕业不久的我与水利局的同事到长台乡的一条小河边察看,小河也就十米宽左右,很普通的样子,弯弯曲曲,河水浑浊不堪,两岸都是稻田,由于灌溉水源不足,拟规划在河边建一座提灌站。从交谈中,我才知道这条小河叫十字江,当时对它并没在意。2010年6月,在编写王堂水库(中型)除险加固初步设计报告时,查阅建库资料过程中,方知王堂水库坝址处在十字江上游,于是便对十字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该库以防洪灌溉为主,兼顾水产养殖,可见十字江流域历史上洪旱灾害严重,不然上世纪七十年代也不会建一座有如此功能的中型水库。

2019年6月19号凌晨,两辆油罐车在城阳城107国道跨十字江桥处发生碰撞,造成罐体破裂,致使约25吨柴油泄漏至路面及十字江。

事故发生后,根据市领导要求,市环境攻坚办立即启动应急预案进行处置,抓紧通知相关县区迅速采取得力措施协同处理油污。市长直接赶赴事故现场,立即召集应急管理、生态环境、水利、消防、城管等相关部门分析研判形势,指挥处置受污染水体,统筹调度专业救援人员、物资和设备,科学控制污染源,千方百计降低泄漏柴油对十字江、淮河水质的影响。市区两级相关部门迅速展开现场处置工作,调用机械设备和专业队伍,对事故车辆进行安全移置;调用各类专业设备抽取转运污水进行安全处置,并沿河设置多处拦截吸附坝,利用吸污毯、稻草、木炭、活性炭等吸附物资,昼夜不间断轮班作业,过滤吸附水体表面可能存在的油污;对收集到的油水混合物、污泥、吸油毡等全部进行规范化处置。

市县(区)生态环境部门在十字江河入淮河口下游500米内布设5个水质监测点及淮干3个监测断面进行实时动态监测,密切关注水质变化。6月20日相关时段监测数据显示,十字江河入淮口上游100米处断面、下游500米处淮河断面以及罗山县、息县、淮滨县监测断面水质经监测均未造成污染。

在这次应急处理过程中,我随市区水利局主要领导两昼夜一直奋战在现场。时值小雨,我们主要负责上游王堂水库的运行调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停止泄流,以减小十字江水流的流速,为油污科学处置尽量争取宝贵的时间,并随时检测和提供十字江的流量、流速等指标。

两昼夜的应急处置,使得长年沉寂的十字江异常热闹,河道里人员穿梭,空中无人机不断巡航。尤其是夜间,临时架起的照明灯使十字江像一条火龙蜿蜒到淮河,煞是壮观。人们紧张有序地分工协作,发扬连续奋战的作风,不怕疲劳,圆满地完成了既定目标。在这两昼夜里,我多次从事发地顺十字江到入淮河口约五公里的河边来回巡察水流及油污处置状况,第一次这么深入的走进十字江,体会到了现代人对环境保护的高度重视,同时也近距离地看到了城阳城和太子城的残垣断壁,感受到了时代变迁的那份沧桑。

城阳城历史厚重,在信阳可谓人尽皆知。其遗址位于信阳市北25公里处,西部紧邻107国道,京广铁路从遗址中部穿过。行政区划上隶属信阳市平桥区城阳城址保护区。遗址坐落在淮河上游左岸的一处土岗上,地势西高东低,起伏不平,而十字江就从遗址西北部蜿蜒流过。史料记载,十字江古时是城阳内城、外城和太子城西北面的天然护城河,原来江边还建有十字巷,有水陆码头,由此可以想象出古时此处曾经车水马龙、四通八达的繁荣景象。

城阳城遗址主要包括城阳城、太子城、墓葬区等三部分,总面积7.5平方公里左右。城阳城位于遗址东部偏北,为遗址的核心区;太子城位于遗址东北隅,扼守淮河要道;墓葬区位于城址西南岗地和东南高地,绵延3公里多。三个部分组成完整、内涵丰富的城阳城遗址区。

城阳城的建立是楚国经略淮河流域的重大举措,在楚国“立足江汉,封畛淮汝”,乃至问鼎中原的霸业中,城阳城是重要的军事重镇。战国早期越灭吴之后,自春秋中期以来吴楚在淮河流域拉锯争夺的局面结束,楚国开始独霸淮域200余年。考古发现表明,城阳城外城墙在此时扩建:东至淮河,北接十字江,气势磅礴,总面积182万平方米。此后200余年间,即使在战国晚期,楚国历经垂沙之败,尽失南阳盆地与方城内外的大片领土,及至郢都被秦军攻破,楚国都一直牢牢控制淮域的大部分地区。公元前278年(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国大将白起攻破郢都,烧楚先王墓,楚国经营数百年的江汉腹地被秦所占。楚顷襄王“兵散,遂不复战,东北保于陈城”,即郢陈。“秦果举鄢、郢、巫、上蔡、陈之地,襄王流揜于城阳”(《战国策·楚策四》)。秦军拔郢之后,楚顷襄王“东北保于陈城”之前,曾在城阳城停留,将其作为临时国都,纳庄辛“亡羊补牢”之谏,以图东山再起。南北朝时期,梁魏在此地反复争夺,也是一处重要军事重镇。《隋书·地理志》:“城阳县,旧废,梁置,又有义兴县。后魏置城阳郡,梁置州,东魏置西楚州,后齐曰永州。开皇九年废,入纯州,十八年改义兴为纯义。大业初,州县并废入焉”。隋唐时期,公元616年,隋朝废城阳县,设义阳郡,其政治经济中心亦南移至今信阳市区。自此城阳城址在建制上退出历史舞台。1963年6月,城阳城(时称“楚王城”)被确定为第一批河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6月国务院把城阳城址列为全国第五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4年12月,城阳城址保护区成立。

随着对城阳城的考古多年发掘,一大批精美文物如青铜器、礼器、乐器、玉器、木漆器、陶器、丝织品等不断地惊现在世人面前。人们用出土的编钟演奏的《东方红》乐曲,使其随着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成功发射而响彻太空,这也让世人更加更加了解了城阳城,记住了城阳城。作为水利工作者,在查看考古资料时,我注意到考古工作者不仅探明了城墙的走向、结构等众多方面的内容,居然还查明了内城的排水系统以及如何利用十字江进行卓有成效的军事防守。除了是天然的护城河,古人还根据地形地势及十字江的位置和防守的难易程度来确定城墙的高低和厚度。从这些方面看,十字江在楚国历史的延续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至于太子城,史料记载也较为详细。西周末年,昏庸无道的周幽王迷恋女色,宠爱褒姒,想废掉申后和太子宜臼。申后是申伯的女儿。失宠的宜臼逃到申国(信阳为古申国,故现简称申),申伯遂在十字江下游临近淮河处筑城供宜臼居住(即太子城)。申伯与宜臼密谋策划,联合西北犬戎部族,攻下西周都城镐京,杀幽王于骊山下,西周灭亡。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宜臼)靠诸侯的帮助迁都洛邑,开始了东周诸侯兼并的历史。

在已发掘的部分墓葬时,考古人员还发现,墓穴中的文物排列整齐,说明信阳两千年多年未出现较高烈度的地震,这也为水利人在工程管理及勘测设计等方面提供了有力的关于地震烈度划分的佐证。

穿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城阳城早已成为一片遗迹,只有2010年5月才修建的现代化楚国故都城阳城遗址博物馆在向世人展示着当年的辉煌,而现存并见证和参入这段历史的或许这有这方水土了,而十字江正是重要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之一。

字典显示,江,大河的通称;河,水道的通称。在古老的中国习俗中,北方的河流多称“河”,如黄河、洛河、渭河、漳河等,南方的河流多称“江”,如长江、珠江、沅江等。而十字江只是一条极普通的小河,它既没有长江那种汹涌澎湃,更没有其他江水那样波澜壮阔,却赋以“江”名,自然有一定的渊源。我想,信阳处在中国南北地理及气候分界线上,城阳城为楚人所建,将这条紧邻该城的小河称作“江”而非“河”,也许楚人看重的是它的军事价值,抑或更是南方人的习称吧。

日来月往,星移斗转,历史的长河不经意间便流淌了两千余年,十字江两岸已听不到悠悠的编钟声和战马的嘶鸣,也见不到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的楚将饮马十字江、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更感受不到王侯将相们生活的那份优雅与从容,我们只能从历史资料中去追寻往昔的峥嵘。

而今,盛世再现,残酷的争夺和杀戮早已被现代文明所置换。时移世易,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不断深入和乡村振兴战略的迅速推进,这方热土呈现出一片祥和与富足。十字江水患消除,水清岸绿,两岸稻花更加飘香,江水缓缓流淌,轻轻入淮,奔流入海。我想,跟其它大江大河一样,十字江也是一个有故事的“江”,它没理由再沉默,沿途肯定会讲述着它的前世今生,回味着它历经的痛苦和时下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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