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自然鸟多,芸芸众生,更是万相纷呈,同一片天空,享受着同样的资源,却滋生出不同的形象。有些人,思维方式独特,行为怪异,堪称人间奇葩。列举两人,其人其事,虽谈不上奇人奇事,倒也令人感怀。
其一:陈晓东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陈晓东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公路段工作。由于初上班,业务不熟悉,段长便安排一些简单的活儿,让其慢慢适应社会环境。不久,有一段省道需要水毁修复,段长有意让他随着施工队奔赴现场接受锻炼。干了几天,队长发现他寡言少语,干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热情,心里很是着急,便安排他只负责买菜。施工路段距集镇只有三公里,接受新的任务后,第一天的早晨八点,陈晓东便骑着自行车车奔往集市。中午十一点半,厨师满头大汗地跑到工地找段长,说买菜的还没回来,中午饭没法做。段长一脸惊愕,张着嘴说不出话,工友们也都急切地向通往集市的路上张望,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工地上像炸了锅似的。快十二点了,大家才看到陈晓东慢悠悠地骑车回来,段长说他真“肉”,他说自己一直在集市上挑选,并没闲逛。当地人通常将那些没有时间观念、办事拖拉的人说成“面兮兮的”或“肉不啦叽的”。由于时间仓促,那天的午餐十分简单,大家怨声不断,同时也对陈晓东产生了深刻的印象,懒得理他,私下给他起个外号:“肉蛋”。
从外表看,陈晓东仪表堂堂,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魁梧,面容白皙,眼睛虽不大但很聚光,嘴里时常叼着一根烟,走起路来,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四平八稳,显得十分悠闲。一天,在另一个工地上,他从道路的那端踱着方步来到施工队长身边,微笑着拍了拍队长的肩膀,轻声道:“着了,烧着了。”“啥着了?”“发电机。”队长大惊,旋即拔腿就往发电机那里跑,边跑边愤愤嘟啷:“啥球人也!”柴油发电机是工地的临时电源,若烧毁了损失的不仅是电机,更重要的是影响工期。至此,“肉蛋”的名号迅速传开了。陈晓东知道后,只是笑了笑,别人偶尔当面这样称呼他,也不恼。
多年后,陈晓东像大多数人一样买了私家车。他的车一到大街,仿佛蜗牛爬行一般,导致半个城镇的节奏都慢了下来,引来无数人的责骂。第一次上高速,第二天便收到低速罚款通知。据传言,这个通知尚属全国首例。不过,真假却无从考究,若果真如此,从收藏角度衡量,这个通知时下价值应该不菲。
陈晓东爱打麻将。约好手后,倒一杯浓茶,点上一支烟,便怡然自得地投入到战斗。靠在椅背上,左手执烟,右手挖牌。挖牌时,轻轻地倾身,把刚起到的牌横立在其他牌面前,然后慢慢地把身子靠回椅背,呷一口茶,接着吸一口烟,噗地一声吐出烟雾,小眼睛来回扫视着牌面,自言自语:“好难打呀”,接着挺起身把刚起到的那张牌在一溜排在面前的十三张牌中掂来倒去,嘴里念念有词:“咋来张它呢?难打呀,真难打”。在下家的再三催促下,他似乎很艰难地打出了一张牌,随即惊呼:“去球,又打错了!”伸手又想把那张牌拿回来重打,其他人哪里愿意!
前几年陈晓东的麻友还不少,渐渐地很多人不屑与他打牌,绝大部分人嫌他出牌太慢,本来是消遣娱乐,最后闹得一肚子气。不过,像他那类麻友还是有的,他们也时常能凑够手,据说,打四圈起码得十二个小时,连陈晓东有时也抱怨有人打牌太慢。
有人说,这样的人能轻飘飘地活过一百岁,不知可信度有多高。
其二:邹敬礼
邹敬礼也是中专毕业,当官的叔叔将他安排到县交通局工程管理股工作,暂无编制。
初上班时,邹敬礼每天尽量早来,擦桌抹椅,端茶倒水,叔姨哥姐地叫着,嘴上像抹了蜜似的,深得大家的欢心。但时间不长,大家渐渐发现他并非表里如一,而且思维方式与众不同。
一个夏日炎炎的中午,股长吴友国带他到下属公路段检查完工作后到一小餐馆就餐,吃了两块冰镇西瓜后,邹敬礼便去了趟厕所,等他回来,菜已上桌,段长正和股长谦让上座。他瞅见上面有个空位,便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着说:“这地方不错,正对着空调风口,凉快!”股长和段长对视了一下,苦笑着在邹敬礼两边坐下,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大骂着“闭眼渣”,但照旧推杯换盏。那一次,酒量很大的邹敬礼却醉得一塌糊涂。
从那以后,吴股长总是善意的提醒他注意细节,邹敬礼也笑着表示接受。但后来又不断出现很多低级错误,有些还是类似的,让吴股长很是难堪,便对他另眼相待,渐渐地也很少带他一起出去,邹敬礼也感到受到了冷落。后来,根据工作需要,股室人员进行了正常的调整,邹敬礼被调到相对次要的股室,思来想去,他认为受到了打压,有苦难言。第二天,他出人意料地剃个锃亮的光头来到工管股,对吴股长说:“吴叔,我剃头明志,决定重新做人。” 吴友国哭笑不得,其他人员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从那以后,邹敬礼似乎又“勤快”起来。上班时,看到局长上楼,他赶紧跑到局长必经路段扫地,看到局长,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局长每次都是微笑颔首。那年,当得知上报入党积极分子培训学习名单中没有自己时,便提着礼物连夜到局长家拜访,声泪俱下地表明强烈要求进步的欲望。
李副股长喜得贵子,大家嚷嚷着请客,李股长当晚便在家里设宴款待本股室五人。邹敬礼把一个陌生的姑娘也拽了过来,席间让其坐在了自己身边,笑呲呲地给大家介绍:“才交的女朋友,今天才认识第六天。”酒过三巡,邹敬礼替她挡了两小杯酒后,冷不防地一把搂着她的脖子:“老婆啊,别喝醉了哈!”众人一愣之后哄堂大笑。席间,他一直老婆老婆的叫着,亲密得像新婚夫妻一般,那姑娘也不多语,大家也不好意思调侃。散场后,邹敬礼把她带回自己的家属院单独宿舍。恰好同股室的小雷也住在同一个院内,因喝多了走得慢,待走到邹敬礼房间时,看到他房灯已灭,便贴着窗户偷听,只听到邹敬礼正在轻声地威胁女朋友:“搞也得搞,不搞也得搞!”一番折腾后,便传出女人嘤嘤的啜泣声。第二天,小雷把昨晚发生的一切绘声绘色地讲给了同事,临了找一句:“这货不是个好鸟!”好在邹敬礼并没抛弃她,没过多久就与之结了婚。
在叔叔的周旋下,邹敬礼顺利进了编,入了党,并很快混上了副股长,继而股长。见到以前的老股长吴友国称起老吴来,老吴也只是笑笑。有一次,他在路上偶遇老吴:“吴叔,以后人多的时候我就称你老吴或直呼大名,单独的时候还称你吴叔哈,这也是工作需要。” 老吴没好气地说:“想喊啥喊啥!”
女儿半岁多了,邹敬礼得闲时也会帮忙照顾一下。适逢冬日,天气寒冷,邹敬礼推着婴儿车在局家属院游荡,遇到大门口几公分高的门槛时,他轻轻推几次未过去,随即便猛地一推,小孩嗖地向前射出了摇篮,一头栽在地上,口鼻流血,灰头土脸,哇哇大哭。邹敬礼迅速夹起孩子,径直跑到院内无塔供水器旁,打开用于洗车的自来水管,将孩子的头抵上去,对着其脸、口鼻一番胡乱冲洗,恰逢院内几个熟人瞅见,将其臭骂了一顿。后来听说孩子因此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邹敬礼的老家在城郊,老屋破败不堪。一天,他邀请公路段相熟的施工队长和在老家开砖厂的表哥吃饭,酒酣耳热之际,他提出了重建老屋的打算。他俩明白其意,施工队长表示保证建设质量,表哥愿意提供砖瓦,邹敬礼也许诺不差钱。接下来,邹敬礼托人请建筑设计院出了图纸,老表及时提供了砖瓦 ,施工队垫资按图施工。不久,一座漂亮的两层别墅矗立起来了,招来了无数羡慕的目光,邹敬礼也甚为满意。施工队长和老表多次催要建房款,但邹敬礼都以各种理由搪塞。后来,无论他俩谁来办公室要钱,他都和颜悦色地解释,并且留他们到局机关定点酒店盛情款待,而且每次都请他熟知的打牌高手作陪。酒醉饭饱之后,便与之斗牌,每次他俩都大败而归,不到半年,拖欠的建房款就用赌债抵消了
不久邹敬礼又升任副局长,有些人便说他是怪才。不过,听说不久却和他叔叔一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