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厚道

因业务关系，去年夏天结识了一个来自济南的朋友，与我年纪相近，职称相同，酒量伯仲之间，酒品接近，他爱好书法，我偶尔码些文字，又是同行，故而相处甚为融洽，互加了微信。不久便收到了他寄来的两幅字：“厚道”；“业精于勤，学海无涯”。我认为，这两幅字，一幅是对我的赞扬，一幅是对同行们共同的激励。字体遒劲，爽心悦目，让我满心欢喜，随即向他表达了谢意，并将两幅字裱好挂在长年空白的墙上，办公室顿感雅气和晖。

诚然，多年来，许多人对我的评价就是厚道。芸芸众生，喜怒哀乐，在所难免，千人千面，也是事实。对人类的行为不断规范和评价，促使了文明的进步，衍生了正邪、善恶、美丑等的区分，其中的“厚道”就归于善类。自知臼头深目、生性木讷的我，得此评价，倒也增加几分自信，便乐于接受。有些人看到这幅字，大多说于我甚是恰当，有些人则一笑置之，而我并未太在意。一幅字而已。

对于音乐，尽管我不是很懂，却也喜欢旋律优美、歌词感人肺腑的歌曲。奇怪的是，近几年发现自己心理悄然有些变化，竟然对有些音乐过敏，那些嘈杂的音乐忍忍倒也罢了，但对有些上榜或流行歌曲也很反感。有很多这样的情景，略举两例。

去年在高铁车厢里，前排两个美女一直嘻嘻哈哈地听一首音乐，我感觉总是一个调儿，歌词还含糊不清。男歌者带着齉鼻，喉管里似乎塞满浓痰，发出的声音让我呼吸困难，倍感煎熬，心情甚是压抑。几次想去阻止，但看到她俩乐此不彼，便再三忍之，好在为时不长，她们换了音乐，我才如释重负。没几天，有个同事走进我办公室，手机里也飘出这音乐，我立马烦躁不已：“真难听！”他立马关了，露出一脸的诧异。后来，我查了一下，这首歌叫《游山恋》，“我醉提酒游寒山，霜华满天；一吸寒气冷风翻，酒洒河山……。”歌词倒也华美，原唱也很动听，据说深受年轻人追捧，我想，我所听到的大概是抖音搞笑版的吧。但这首歌有种被“污染”的感觉，我已无心欣赏，每每听起，便不自在。

我知道，贸然的否定，显示自己落伍了，已不再年轻。

有个同事，伶牙俐齿，为人两面三刀，工作偷奸耍滑，除不屑与之为伍外，我对其手机铃声也感到厌恶，甚至对其周围的人也另眼相看。铃声是一首英文歌曲，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也不愿查询。一次，一个朋友来我办公室，他的手机居然用的也是这个铃声！我表现了不悦，并道出原委。他笑起来，一下子指出了我的病根：“典型的恶其余胥！估计你还会爱屋及乌。这两种行为都会走极端，要不得。”接着指了指墙上那幅字，又指一下我，学着孔乙己的口气：“厚道乎？不厚道也！”

我常以为，厚道就是与人为善，不算计人，但对其精确含义却不甚了然。查阅词条：“厚道，指不刻薄，待人诚恳，实在，不夸张、不骗人。引证解释，为人善良宽容，不刻薄。” 细细反思，我的那些意识不仅缺乏宽容，还很刻薄，的确有失厚道。

后来一段时间，每每看到墙上的“厚道”两字，似乎对我嘲笑，感到羞愧难当，几度想把它取下来，但由于琐事缠身，便一直挂着。

星期天值班，适逢秋雨霏霏，秋风裹着寒气，我便换了秋装，但夏天那种难耐的燥热感受仿佛还在昨天。许多人认为秋天是让人心碎的季节，我却不以为然。当看着窗外落羽杉细小的叶片在风雨中肆意飘散，我看到了那种自我放飞之美，心情竟然与刘禹锡相同：“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四季更替，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罢了，窃认为可依此畅谈人生，但不必过于伤感。我很喜欢这首禅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今人依此编曲《禅韵》，甚为悦耳动听，禅意悠长。其实，四季都是美好的，风情随时空变换而已，就像人或物体一样，展现的是不同的方面。不可否认，四季也有令人不满意的客观状态，存在缺陷之美，这就是大千世界，也恰似无常的人生，没有绝对的完满。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墙上的“厚道”二字，便有些释然。自己乃一介平民，境界自然难与那些高贵者相比，存在种种缺陷在所难免。但敢于承认和自省，倒也是厚道的另一种体现，起码，在这方面，比那些高高在上、夸夸其谈却丑不自知的人强那么一点儿吧。

我认为，厚道，生于心，得乎行，无止境。“厚道”二字，不仅是对我个人的要求，更是对芸芸众生的呼唤。

以后，“厚道”二字会稳稳地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也会深深地刻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