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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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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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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闪闪

平心而论,我并非天文爱好者,但我却非常喜欢神秘莫测的夜空,尤其是那满天星斗,或许缘于青少年时期的经历。

夏夜,在小河里洗过澡后,大人们常常摇着蒲扇在家门口纳凉,男人抽着旱烟,女人借着星光忙着纳鞋底。那时都穷,舍不得用火柴,男人们大多用艾草辫点烟。他们采回艾叶晒干后编成密实的辫子,有指头粗,直且硬,约一尺长,点着后,艾香弥漫,可慢慢燃烧数小时而不灭,既点了烟,也驱了蚊。点烟时,对着辫头轻轻一吹,微亮透出,远远看去,就像星光闪闪。那时还没通电,自然没有电扇或空调,山村的人们对这些电器更是闻所未闻。屋里闷热难耐,我们时常搬出竹床睡在露天里,若有微风,喜不自禁,直念阿弥陀佛。少时的我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猜想一黛远山那边会是什么,捉住萤火虫看它从哪里发光,对着满天繁星指指点点,比亮光大小,还妄加评论。最喜欢躺在竹床上数满天繁星,看流星拖着闪亮的长尾刷地划过。听大人给我们讲哪是北斗星,哪是牛郎织女星,讲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故事。当听到有人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时,我们更觉神奇,对死亡便不再那么恐惧。他们还议论着天气和庄稼的长势,也讲奇闻趣事,让懵懂的我们兴奋得睡不着。不知何时,在星光无声的呵护下,我们伴着蛙声悄然入眠。夏天雨多,没有天气预报,有时,我们会被陡然而来的大雨淋醒,星星或月亮不知何时遁去,满目漆黑,只好仓皇回屋。

邻村有个小街,名曰青石桥,逢单的露水集,距我们村五六里。那时还都在上小学,到了秋冬天,为了挣书杂费或零用钱,我们六七个少年逢双日捆好劈柴,次日便赶集去买。鸡叫三遍出门,大孩子能挑四五十斤,小的能挑三四十斤左右,路上歇个八九次,到小街时天刚麻麻亮,个个累得筋疲力尽。价格依劈柴的干湿程度和材质而定,八厘到一分多不等。好不容易卖出去了却不会算账,通常由大点儿的伙伴帮着算,对错不知道,能得到两三毛钱就很满足,回家后还不耽误上学。山路狭窄崎岖,一路上我们全靠着月亮或微弱的星光引路,若碰上阴雨天,只好作罢。

那时村里学校很大,还有高中,但到了我上初三时,学校中学就砍掉了,我们几个学习好的就转到了青石桥中学,我从这里考上了县重点高中,那是县里乃至整个地区最好的中学之一。从小学开始,一路走来,同学中就我一人进入县一高,似乎进入普通高中的也不多,那时几个乡镇才设一个普高,规模都不大,且教学质量较低,高考录取率也低。在县一高,农村去的学生得住校,县城里的学生可走读。报到时,我并不知道有多远,没有自行车,只能走啊走,一直走,总走不到头,后来才知道总距离约三十公里。这是我第一次独自远行。农村学生没钱买或没粮票换取饭票,只能辛辛苦苦地背米兑换,且自带咸菜。每个星期六下午,结束了一周的课程后,我就挎上装着空菜瓶的书包踏上回家的路。那时,每个星期在这条路上走个来回,总感觉那是我一个人的路,因为我是个地地道道的独行者。走到一半天就黑下来,没手电,没陪伴,只能独自走夜路了,别无选择。

我小时候是走过夜路的,但都是随着小伙伴卖柴或跟其他人去看露天电影,离家不远。不过,一个人走着漫长的夜路,感觉却完全不同。没有手电,瞪大眼睛,依着夜色探索前行,而夜色的强弱却随季节及天气的变化而变化,促使你的眼睛尽力捕捉那份或强或弱、时有时无的光。前几次很害怕,经历了多次夜行后,胆子逐渐大了些。其间的孤独和无助,只能体会,难以言传。所走的夜路,大多在山区,若碰到皓月当空,繁星闪烁,便欣喜不已,面对残月也很满足,若有几个星星点缀夜空,也能依稀看到回家的路,但大多时却并非若此。于我而言,春冬尚可,而夏秋多雨,星月隐匿,夜色深暗,视线极差,道路泥泞难行,稍不留神,便会滑倒,甚至滑入水流湍急的河里,小命不保。那时,十分期待夜空能有星光闪闪,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历经十年寒窗,再尝世间酸甜。参加工作后,一直从事水利工程管理和勘测设计工作,风里来雨里去,忙忙碌碌,年复一年,的确尝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可贵的是,无论在学习、工作和生活中,我都很好的得到许多老师、同事和朋友的精心呵护和帮助,我感觉他们就像冬日暖阳抚慰我的心,更像闪闪的星光一样照亮和指引着我的人生之路,让我一直充满感激,此后,我也尽我所能的去帮助他人,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经意间发现,长年蜗居小城的我,仿佛被无情的岁月按下了曾经高昂的头,很少夜出,难得再去仰望深邃的夜空,或许是忙得顾不上,抑或是不愿抬头,偶尔透过窗户扫视几眼,满眼都是城市的各色灯光,哪管它天空是否有星辰闪烁。我当然知道,无论风雨如何变换,那些星辰依然存在,有时见不到,只是暂时被云雾遮住了而已,或是自己没留意罢了。尽管如此,我有时还主动了解一些有关天文方面的知识,大体知道,所谓星,包含内容很丰富,天文学上泛指宇宙间能发光或反射光的天体,一般指夜间天空中发光的天体,也比喻某一方面新出现的杰出人物。少时的我,只知实实在在的月亮和星星,因为它们给了我实实在在的帮助。

姑姑远嫁外省,已至耄耋之年,教师岗位退休后一直生活在西部大城市,山高水远,极少回故乡。前年回来,时常跟我们忆起往昔岁月,言谈中充满了苦涩而又甜蜜的回忆。有一次,一起漫步时,她仰望蔚蓝的天空,忽然问我,这里秋天还能看到北雁南飞的壮观景象吗?我说,能。又问,夜里能经常看到满天星斗吗?我说,当然能。她很欣慰且羡慕。我知道,在她生活的城市里,因气候或雾霾等原因,这些自然现象已很难见到了,她定然一直在依恋自己山清水秀的故乡。我安慰她,今非昔比,国家已由弱变强了,靠的是政策和人才,时下,各行各业人才济济,就像那满天繁星在熠熠生辉,推动着社会的迅猛发展。我相信,经过不断的科学治理,这些自然现象肯定会很快在他们那里得到重现。她也深以为然。其实,她退休前一直默默坚守三尺讲台,桃李满天下,获得很多荣誉,她本身就像一颗星,照亮了莘莘学子奋发向上的道路。

作为水利工作者,跟其他行业一样,必须不断更新知识和开拓视野,为此,2021年10月,我们设计院一行五人考察了在建的白鹤滩水电站。

白鹤滩水电站位于四川省宁南县和云南省巧家县境内,是金沙江下游干流河段梯级开发的第二个梯级电站,仅次于三峡水电站,成为中国第二大水电站,是继长江三峡水电站及溪洛渡水电站之后又一千万千瓦级巨型水电工程,主要供电华东电网、华中电网和南方电网,并兼顾当地电网的用电需要。作为世界在建规模最大、综合技术难度最高的巨型水电站,白鹤滩水电站大坝建设过程创造了多项世界纪录:300米级高拱坝抗震参数,世界第一;首次全坝使用低热水泥混凝土;大坝承受总水推力达1650万吨,世界第二;拱坝坝高289米,世界第三。

站在大坝下游,放眼望去,只见巍峨的大坝傲然耸立,让人肃人起敬。两岸群山巍峨,高耸入云,山顶须仰视。大坝两侧岸坡陡峭,给人一种壁立千仞的感觉。陪同我们考察的是三峡集团白鹤滩工程建设部的三位年轻人,据介绍,从工程筹备建设至近,用了近十年时间,五万水电技术人员和工人参与其中。他们的介绍很详细,很专业,我们也得知他们都是水电博士,这几年一心扑在建设工地上,过年也没回家,有的还推迟了婚期。我们由衷地表达了钦佩,他们却谦虚道,我们比那些先行者差得远呢。

遥看半山腰散布着许多白色的建筑,我便问是什么,他们说那是移民新居,并盛赞道,为了国家的利益,10万移民表现出了高度的自觉,他们舍小家,为大家,移出了故土,着实让人钦佩。其中有一个笑着说,到了夜晚,抬头远望,常把山上的灯光当成天上的星星呢!

这句话充满苦涩却极富诗意,不身临其境,断难体会。我看了看他们,脱口而出,你们不就是水电之星吗?你们就是国家的骄傲!

我也并非守旧和排外的人,但对现行的星座运势之谈并无兴趣,对有些人以星冠之却褒贬不一,如娱乐明星、影视明星等,由此还产生了大量的追星族。将军、酒店、文明家庭等评设星级,电影频道有星推荐,中国作家网有每周一星、江山文学网有江山之星,等等,不胜枚举,大都是为了表彰先进人物,激励先进,弘扬正能量,值得充分肯定。许多在某些领域做出过突出贡献,如当代的“两弹一星”元勋,还有众多成就卓著的科学家等等,确实值得敬仰,值得当星追逐,但追星并不意味着盲目崇拜,我们要追的,是那种精神,那种品质,那种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能发光发热的力量,切莫让那些德不配位者蒙蔽了双眼。

其实,我认为,并非名人可以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明星,作为默默无闻的平凡人,我们同样也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只要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也能尽力产生发光发热的正能量,就能无愧于社会,也可让自己成为他人或自己生命中闪闪发亮的那颗星,只是亮度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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