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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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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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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老父亲喝酒

父亲好客,也好酒,几乎每天都喝,喝多喝少,依心情或身体状况而定。

多年来,父母俩一直生活在乡下老屋。自前年母亲去世后,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便独自生活。老屋依山傍水,是个小四合院,较宽敞,母亲留下的猫狗和几只鸡还在,使老屋依然充满烟火气。两哥家距老屋较远,在河对岸的山坡下,家境一般,长年为生计四处奔波,而我和姐妹们都生活在城里,父亲又不愿离开老屋,因而,老父亲的生活便成了我们的牵挂。老母亲生病期间,我们曾在当地请了个护工,各方面做得挺好,大家对她很满意,但母亲去世不久,由于儿媳要出去打工,她只好回去照顾孙子孙女了。我们试图再请个护工照顾父亲,但村里人口渐少,剩余大多为老人,一直没找合适的人选,加之老父亲坚称自己能照顾自己,让大家不必过多操心,这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但怎能不操心呢?好在哥嫂们每天都会抽空到老屋去看看,时常把他接过去,陪他喝杯酒,亲戚朋友经常来看望,我和姐妹们也总是电话问候,隔三差五也回去看看,逢年过节更是齐聚一堂,老屋总是人来人往。老父亲在家时看看电视,喂喂家养,时常与人打打麻将,生活并不落寞。

今天上午,碧空如洗,虽值盛夏,但阳光并不炽热,我和姐妹们相约又回到了老家看望老父亲。两个哥哥有事外出了,二嫂在家,由于还是有些热,加上二嫂身体欠佳,做饭不方便,她便邀请我们到了一家农家乐。农家乐就在距老屋不到一公里外的山脚下,房屋有一半伸进堰坝里,老板就是本村人。河水清澈,水面漂浮着几片睡莲,正含苞待放,几只鸭子游来游去,河岸护砌得整齐而牢固,岸边散布着几户人家。这些房子盖的时间并不长,有的还是小卖部及炒茶间。我上小学时每天从这经过,那时,河两岸都是稻田,而现在,除了新盖的房屋,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了,鲜见人和车,我感到葱茏中透着荒芜。

农家乐内干净整洁,房间都开着空调,很凉爽。到那里刚十点,熟人熟路的,也不必点菜,有什么做什么,按人数安排就行了。聊了一会天,二姐、二嫂和大妹就陪老父亲打起了麻将,带着小彩头,很是热闹。别看老父亲今年八十八岁了,依然耳聪目明,出牌速度不必她们慢,赢的次数也多,两圈就赢了几百元。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还真不是她们故意让的,老父亲不仅牌技娴熟,而且思维敏捷,也许与他平时经常打麻将有关。看来,打麻将还真有益于身心健康。当然,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是前人的切身体会。我也时常打麻将,但输多赢少,小妹曾评说我:你是个憨货,能赢得了猴精?一语中的。

二姐还带来了孙子孙女,大妹带来个两个外孙女,最大的不到十岁,有的还在上幼儿园。他们在屋里叽叽喳喳一阵后,便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面。为防止落水,我和小妹轮流照看他们。他们在外面尽情地追逐蝴蝶和蜻蜓,采摘野花,到水边捉龙虾和小鱼,看河鸭悠闲地游泳,高兴得忘乎所以,哪管它阳光晒身呢?看到他们,我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禁感叹自己回不去的童年,想起那时的欢乐和苦涩。他们对我舅爷舅姥爷的叫着,让我真切地体会到岁月如梭催人老,流年似水不回头。

不到十二点,桌上就上满了菜,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菜。这时,来了一个人,是我本村的本家,我不是很熟,依稀记得是三哥。因为我开车不能喝酒,估计是二嫂叫过来陪老父亲喝两杯的。落座后,我给他和老父亲各倒了一满杯酒,他问我,你不喝?我说开车没法喝。其实,我很想陪老父亲喝酒,他已到了风烛残年,陪一次也就少一次。我忽然想起小妹会开车,便问她:“回去你开车,我陪咱爸喝一点儿吧?”她同意后,我给自己也到了一满杯,一瓶酒正好倒完。杯子看着不大,却装了三两多。

以前,每次回来我都喝酒,但近几年酒驾查得严,回来后几乎不喝了,总觉得有些愧歉,但他们也能理解。在当地,父亲算是个文化人,当过村干部,也当过村办校长,可谓当地名人了,交友甚广。那时村里有三千多人,学校规模很大,有几百名学生,还设有高中。除了本村的学生外,也有邻村的人,大多是高中生。但现在村里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学校早已不复存在,连小学也取消了。父亲年轻时酒量就大,我两个哥也能喝酒,十多年前,我们兄弟三人陪着老父亲,可以轻松地喝三瓶五十度以上的白酒,有时还外加几瓶啤酒。父亲八十大寿那天,甚是热闹,他喝了超过六两白酒,没有失态,就是话多了些。两个妹妹也很兴奋,积极参与了喝酒,不小心都喝醉了,这也成了我们聚会的笑料。通常,没有外人时,父亲中午和晚上都会喝一点儿,二两的样子,有时母亲也会陪着喝一小盅。母亲不常喝酒,酒量很小。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随同事去看一个水利工地,正好路过老家,便回家看看。一进门,就看到年迈的父母正坐在炉前,炉上炖着菜,热气氤氲,炉沿摆着两套碗筷,两只酒杯。那种温馨的画面,让我深感幸福和慰藉。遗憾的是,母亲前年走了。我想,这两年老父亲独酌时,肯定也会想起母亲。

父亲虽然年迈,但性格开朗,身体还算健康,还时常串门,与老友们喝上一杯。只是近几年血压偏高,每天需吃一片降压药;腰间盘还有些问题,有时腰疼得直不起来;还得了痛风,有时脚疼,有时胳膊肿痛,发作时让他苦不堪言,不能吃豆类制品,最让他不爽的是不能喝啤酒。我们回家时,经常给他带回一些药品、食品和日用品,也带回成箱的白酒,老屋里的酒一直没缺过。

我们三个慢慢的喝着,大家也随意地聊着,吃着可口的饭菜。我端起酒杯说,今天陪老父亲和三哥好好喝两杯,一会儿,大家都喝了大半杯。我问三哥多大了,他说六十八了。二嫂笑着说,不能喊他三哥,应该喊二哥。我很奇怪,明明听父亲喊他周三啊?二嫂说,他叫周三,但在家排行老二。我忙跟他道歉,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管他老几呢,咱们要在老爹这个年纪还能端得起酒杯就不错了。他一直称呼我老父亲为老爹。他接着端起杯面向老父亲,老爹,我们都希望你健康长寿啊。又戏谑道,别看我是晚辈,比你小二十岁,身体还不如你呢,说不定我会走在你前头,你在百年之后可别怨我没去送你啊。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心想,世事无常,黄泉路上无老少,谁又能准确估算到自己的未来呢。人生在世,尤其到了晚年,多一次陪伴,就多一次幸福,也少了一丝牵挂。这种幸福,不仅由老人来体会,更是晚辈的感受。

一边喝酒,大家一边聊着村里的陈年往事,也聊起现在的状况,不知不觉间,一杯酒就见底了。我随即打开了第二瓶,试探着问,第二杯咱们只倒半杯吧?老父亲笑而不答,二哥忙说,别倒多了,我酒量还不如老爹呢。我便都倒了小半杯,一两多点儿的样子。心想,这半杯喝完每人差不多半斤,应该够数了,我自然没事,就怕老父亲喝多了,回到老屋没人照顾,万一摔倒了就麻烦了。老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笑着说没事。半杯酒喝完,老父亲果然没事,依然稳坐跳鱼台,微笑着吃菜,却不说不再喝了。我拿起酒瓶,没敢给他倒酒,怕他喝多了,只给二哥和我各倒了半杯。二哥虽然推辞,却勉强接下了。大家都劝老父亲吃饭,不能再喝了,可老父亲却笑着说,少来一点儿吧。我只好象征性的给他添了一些。

酒后,除了脸色微红,老父亲一切正常,走时还不忘给家里的猫狗打包一些饭菜。

在回城的路上,我们聊得最多的就是父母,也聊到了孩子的教育。既伤感于母亲的离去,也欣慰老父亲的康健,同时也担心老父亲的日常生活,并就如何及时尽孝发表了很多感慨。我们约定要经常回老家看看,多陪陪老父亲,陪老父亲打麻将,也陪老父亲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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