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光

一
像往日一样，李铭在闹钟的催促下，于六点整里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
拉开厚实的窗帘，被曙光剥去夜雾的清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晨霞发出淡淡的红光，清馨的花香扑鼻而来。今儿个的清晨，是那样的美艳，那样的青春，又是那样的宁静。这景这色，让李铭深深的陶醉起来。
一股饭香味将李铭拉进厨房里。
妈，又给您的宝贝儿子准备什么样的早餐了？我这里要先尝为快了。”看到在厨房里正忙乎的母亲，李铭几步跑上前去，一只手给母亲揉着肩，另一只手就想去抓盘里的食物。
“去，一边待着去。”母亲微笑着在李铭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不用晨练了？又要耍懒了不是？”
“我的亲亲老妈耶，好香好香哎，馋死人了。那怕就让我吃上一小口再去晨练也不晚啊？您老说，是不是啊？”李铭赖着又要伸手。
“不行，脸不洗牙不刷的，越来越不成形了。”母亲依然微笑着拒绝了李铭的要求。
“我的老妈，亲亲的老妈，老妈耶，可怜可怜您饥肠辘辘的孩儿吧。”李铭双手摇着母亲的肩膀，愈加撒起娇来。
“不行！每天早上都这样。”母亲一边搅着米粥，一边唠叨起来，“你说说你啊，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对象也谈不回来。看看左邻右居的，哪一个像你啊？你是一点都不着急啊你，你是让我把心操到什么时间啊？”
李铭一看，又要来一堂政治教育课了，急忙后退两步：“伟大的母亲，待小儿晨练归来一定再好好聆听李母教子。”说完高喊一了声“老妈万岁！”就跑出了屋子。
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满脑子里也不知道咋想的，至今还光棍着。不行，说啥今儿个也得让他王婶给介绍一个。”母亲怜爱地看着像鸟一样飞出去的儿子的背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二
十分平静的碧波湖面，在一阵和风的温馨抚爱下，漾起层层涟漪。曦光照在波纹细微的湖面上，像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银色。垂柳轻摇着，向湖波传递着无尽的情思。
当李铭跑到公园碧波湖边时，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在晨练了。
依着一成不变的路线，李铭沿着方圆两公里的湖边跑了一圈。今天，可能是速度快了点，他感觉有点气喘嘘嘘的。
看看时间尚早，李铭找了一个距湖岸最近的一个边角上坐了下来，欣赏起夏晨的明亮湖面。
休息了一会，心情很舒畅的李铭，嘴里哼着流行小调，小跑着向家踮去。
刚走到十字路口，红灯闪烁起来，李铭只好停下步，耐心地等待着。
这是都城最大的一个十字口，车辆行人特别多。恰巧赶上红灯，那就需要有七十五秒的耐性。即便没有红灯阻拦，你也无奈，因为有那么些急匆匆的车流挡着你，想强过都不敢。
李铭依然保持着小跑的姿态，两只脚交换着踢着地面。
突然，右前方向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由直行突然转弯，摇摆着朝李铭这个方向驶来。在路人们的惊呼声中，李铭急忙转过身，准备跑几步躲开它。就在这一瞬间，李铭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站着的一个似乎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子，正惊恐的望着已经临近的轿车，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李铭心里一震，忙一个跨步扑上去，将女孩推向马路的台阶。也就在这个瞬间，冲过来的轿车把李铭撞飞到护栏上，轿车也随之一个急转，慢慢侧翻在了满脸是血的李铭身旁……
 
三
在富于爱心的市民关怀和市府领导的关注下，身负重伤的李铭被救护车转送至坐落于都城北郊的第一人民医院进行救治。
医术精湛的白衣天使们经过十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李铭终于被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可是，由于李铭在被撞到护栏上时，双眼遭受到大面积的严重创伤，引起角膜损害而导致视力障碍以致失明。
母亲守在李铭的病床前，哽咽着。她知道，一个眼睛正常的人，在漆黑的夜晚都会感到惊恐。儿子失去了光明，看不见色彩，看不见形状，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一切，心该有多么的痛苦，该要经受多么大的心理折磨，
“妈，您不要难过，我这不好好的活着呢吗？”李铭感觉到母亲的伤悲，他大咧咧地说道：“现在这日益万变的大千世界，什么奇迹都会出现。您没听说机器人都能生孩子了吗？这不就是奇迹吗？何况我的眼睛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李铭虽然看不到母亲的面容，但他从母亲凄楚的的声音里能够听出来。在自己于黄泉路上徘徊的时候，母亲肯定悲痛欲绝的哭泣了很久很久。“妈，医生也说了，有希望通过移植让我能够恢复视力，妈您就别难过了。”
“孩子，你不用安慰妈了，妈并没有难过，妈是为有这样一个儿子骄傲，妈只是激动了些。”母亲强忍着悲痛。
“妈，谢谢妈，我真庆幸啊。”李铭故作夸张地大声说道。
“谢我什么？你又庆幸什么？”母亲有些不解。
“是您这位伟大的母亲养育了我，能不感谢您吗？我能够拥有您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能不庆幸啊？”李铭笑着说道。
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没哭出声，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经一点点伤痛。
“妈，这次车祸原因是什么？”李铭突然问母亲。
“听交警说，当时开车的司机是送他就要临盆的妻子去医院，结果在过十字路的时候生了。他一急就昏了头，手脚乱了套，结果就出了这场悲剧。”
“啊？最后呢？”李铭不由吃了一惊。
“还好，母女平安，司机被刑拘了。”
“噢。”李铭松了口气：“妈，我记得当是被我推到一边的好像是个女孩子，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
“腿好像有些骨折，还在骨科医院住院着呢。听说她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要出院了。”
“妈，我，您不会怪我吧？”面对母亲，李铭心里很愧疚。
母亲擦了一把泪，为儿子掖掖被角：“孩子，你做的非常正确，就是妈也会这样做的，妈又会怎么怪你呢？”
“妈，好妈妈，只有我的妈妈才能理解。”李铭摸到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眼角渗出了泪水。
母亲忙为他擦掉：“这孩子，不知道眼睛要好好保护，不能哭吗？不许掉眼泪！”
“妈，我没哭，只是喝水多了。”李铭笑了。
“这孩子，喝水多了就从眼睛里往外流吗？什么逻辑啊？”母亲也跟着心酸的笑笑。
“妈，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别说一件了，十件八件妈妈都答应你。”
“不是我姥姥想和咱换房子吗？妈就换了吧。”
“那怎么行，那房子可是为你以后，以后……”母亲没敢往下说，怕伤了儿子的心。
“妈，您就答应吧，我正好想住到城郊区，那里的环境多好啊，花香鸟语的。妈，您说是不是？更利于我养伤啊？”
知儿莫过母，母亲怎会不知道李铭心里是怎么想的？
“好，妈答应你，这两天我就回去把你姥姥接到城里住，也算解决你老舅的问题了。咳，你整天就知道为别人想，怎么也不好好想想你自己。”
“妈，吉人天相，您就放宽心吧，你的儿子即便没眼睛了，可还有这颗无比聪明的脑袋和这双能改天换地的双手，必定会红遍全世界的。阿炳不是个盲人吗？他的二胡曲不还在震撼着亿万人的心吗？”
母亲无声地哭了，她明白儿子的心。
“妈，等您的儿子眼睛好了，第一时间带着您去看一场大片，让您老人家也好好的震撼一番，领略一下四D的影院效果。”李铭继续在滔滔不绝地做着演讲，讲着讲着，头一歪，睡着了。
母亲给李铭盖上被单，走到院子里，望着蓝蓝的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高兴。
 
四
李铭姥姥家的房子可比都城的房子大老多了，一间大厅就等于都城的一整套，再加上一个独立的大花园，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李铭就是弄不明白了，未来的舅妈就怎么会看上那枯燥拥挤遍是烦恼的城市狭居呢？
和姥姥家隔着一座低矮的竹篱墙，就是大舅家。大舅妈自李铭很小时就特喜欢他，经常把李铭接到自己家里去住，李铭也很喜爱这个善良淳厚的大舅妈。
几乎是每天，大舅妈都会过来给李铭送些可口的饭菜，陪李铭聊天。聊的全是李家长王家短，甚至谁家老爷子穿个漏洞的大裤衩子都说得津津有味，把李铭逗得直乐。
母亲天天给李铭变着花样的改善生活，一周绝不重复一样。
听大舅妈说，姥姥家后院的那一块菜地里的青菜，被母亲撸了个净光，那可是他大舅辛辛苦苦的一个种子一个种子地撒下去，一粒汗水一粒汗水栽培大的，原计划培育种子的。
“大舅不生气吗？”李铭担心地问。
“你大舅生气？他要生气，不得先来看看你舅妈的脸是热的还是凉的？你几时见过你舅妈高兴的时候你大舅哭过？”大舅妈骄傲地述说着。
李铭笑了，好像又看到大舅低着头哈着腰的向大舅妈陪着满脸的微容。
在母亲和大舅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下，李铭的肩部和背部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已能够活动自如。
到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在李铭住院的时候，有人给他预约了角膜捐献，现在是时候给他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了。
李铭一听，非常的兴奋：“医生，是否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以后，我的眼睛就可以看见东西了？”
“是的，用活鲜物，大约手术后两个多月就可以基本复明了，但会有个排斥反应。”
“太好了，太好了。妈，您老人家不用再担心您的儿子没人找来做丈夫了。”李铭开心地叫起来。
“看把你高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听医生的话，做好这个手术。”母亲的心里更是高兴。
眼角膜移植手术做的非常成功。
李铭静静地在医院里躺着，等待着，但他心里时不时的总有个说不出来的疑点在闪动。他想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拆纱布露眼，才终于清晰起来。
“妈。”躺在沙发上用药巾敷眼的李铭喊了一声。
“怎么啦？”正在厨房为李铭洗苹果的母亲闻声急忙走了过来。
“妈，我这个眼角膜移植手术加上住院费，一共花了多少钱？”
“医院只是让我交了两千块钱手术费，其他没要。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妈，您想想，我这可是活鲜移植物，两千能够吗？”
“妈也这么想过，要不过一天妈去医院问问，是不是医院忘了。”
“妈，医院是不会忘的，他想多要点还嫌来不及呢。”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母亲也想不明白。
这时，大舅妈一边摇晃着手里的一封快件一边高声喊着：“铭儿，你的快件。”
李铭接过来一看，这封快件没有落款，心里犯开了嘀咕：“是谁寄的呢？也没个名姓。”
“谁寄的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母亲一旁说道。
李铭顺着缝条撕开来，快递袋里只有一张空白照片打印纸。
照片纸的上面打印着一段话：“我想你总归会知道我是谁，也会知道我已经走了。我知道，我不告诉你实情，你的心里肯定会有个解不开的疙瘩，那就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即便我不说，以你的个性，也会从医生那里查出来。不要太多的去思考没必要再思考的问题，你为了别人可以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那也要允许别人为你做一点能够让心里平衡一点的事情。何况，一个已经没入黄昏的深渊，连晚霞影子都没有了的人，她的最后还能做些什么呢？哥，可以这样叫你吗？你是一个值得任何人为你奉献的人。你的存在，会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这个社会里，不能没有你。哥，我就这样叫你了，如果有二世，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看完这段留言的李铭，脑袋轰的一下膨大了起来。他明白了，明白了是谁将眼角膜完整地移植给了他。
李铭流下两行长长的泪水，用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