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古运河

站在古运河畔，我出神地望着古运河水面的波光粼粼，两岸古朴建筑与垂柳映照在河面上，显得格外宁静。“嘟嘟嘟……”，突然远处传来江轮的汽笛声，由远渐近，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又把我轮回到童年时代。

小时候，我出生在江南水乡——无锡，那里有着蜿蜒曲折的古运河，如同一条玉带缓缓流淌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这条古运河至今已有2500多年历史，凝聚了无锡几千年风风雨雨的历史，交织着水乡和古朴醇厚的民风民俗，也见证了我的童年。

童年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出生时，上面已有一个姐姐和哥哥，父母既要忙于工作，又要照顾哥姐，腾不出精力再来抚养我成长，只好把这个重任委托给外婆。外婆家有好几个舅舅，舅舅们都很疼爱我，外婆更以慈母般的爱无微不至的抚育我。印象中的猪油菜粥、清炖毛豆腐，一勺一勺喂着我，夜晚摇着蒲扇为我驱赶蚊虫，哼着家乡小调哄我入睡。长大后，我对外婆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母亲。

外婆家在无锡郊区，位于“九里基”，这个地名现已经消失了，无意间在百度中还能查到。在“九里基”附近有运河段，位于现在的运河东路。可那是运河畔是泥土路，河岸两边只有芦苇与垂柳。河面上没有桥梁，记忆中我的太奶奶一家住在运河对面的“东绛余田里”，每次探望母亲总带着我坐摆渡船，摆渡至运河对面后，再走上几里路方可到，交通甚是不便。

“嘟嘟嘟……”每当听到汽笛声，小舅便把我扛在肩上飞奔至运河，陪我坐在运河岸边数轮船。那时的货轮，由一只船首拖着后面无数只货船运行，船队拉得很长。一只、二只、三只……直至每一只货船从眼前驶离远去，我便心满意足地回家了。童年，我几乎是在小舅肩膀上长大的，那时没有婴儿车、儿童车等，外出都是小舅把我扛在肩膀上，一路游玩，一路看风景。

古运河还是我们改善生活的源地，那时日子过得很拮据，也只能维持基本温饱，餐桌上多是瓜果菜，荤菜难得一见。小舅经常带着我去运河抓鱼、摸虾，我负责在岸边守着抓到的鱼虾。有一次，小舅为了抓条大鱼，一不小心脚滑差点掉下河去。当时，我被吓得哇哇大哭，好在机灵的小舅快速抓住了树枝攀上河岸，看着小舅安然无恙，我高兴地冲上去抱住小舅，深怕小舅再次遇险。每次捕捉的鱼虾，都被心灵手巧的外婆烹饪成一道道美味佳肴，吃得我们开心至极。

那时最盼“河反”到来，这时老无锡人的土语，从科学角度认为，夏天下雷阵雨前，气压往往比较低，水中严重缺氧，鱼儿们都浮上水面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运河上会出现大量的鱼浮出水面，这真是捕鱼的好机会。附近的居住户都带着各种捕鱼工具前往抓鱼，先把捞鱼的网兜悄悄放在河水中等待，见远处有鱼在游动，快速把网兜移过去，对准鱼后猛然往上提出水面，收获了一条大鱼。也不是每次都百发百中，有时也出现鱼迅速逃跑而漏网的情况。不出意外一般能捕抓到十几条大鱼。然后运回家放在水缸里养着，可以慢慢吃上一段时间。

无锡郊区种植的农作物主要是瓜果蔬菜，每到收获季节，外婆总会采摘各种新鲜蔬菜送到父母家中。印象中父母家的大竹筐里经常放满各种蔬菜，每日的餐桌上顿顿不缺时令蔬菜。例如，西红柿应和鸡蛋一起炒，可小时候鸡蛋是奢侈品，不是常有，牛腩鸡肉更是罕见。父亲尝试着素炒西红柿，也成了餐桌上受欢迎的营养美餐。

江南地区烹饪时多用菜籽油，油中蕴含着油菜花的清香。郊区的田地里种植了大量的油菜花。每年的三月份油菜花盛开，金黄色遍野，田园景色非常迷人。我和小伙伴们常在田园嬉戏打闹，追蝴蝶，玩泥巴，经常弄得满身泥土，回家挨父母训斥。如今人们通常去婺源看油菜花，似曾相识，总找不到小时候家乡油菜花的那种感觉。

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母亲便把我接回了家。父母家也靠近古运河畔，位于南长街清明桥古运河段，那里是典型的江南水弄堂。站在清明桥上放眼望去，酷似乌镇，两边是民居高低错落，码头石埠错落有致。白天人家临窗而水，夜晚船家橹声灯影，后门洗汰下船，前门逛街上桥，每逢下雨时节，丝丝小雨飘洒在白墙黑瓦上，还一幅“人家尽枕河”的民俗风情画。

印象最深的是南长街运河上的五座桥。江南地区百米有桥是一大特点，在古运河上大约几百米就有一座桥，例如，佰读桥、清明桥、大公桥、跨塘桥和南长街桥。最恐惧的是大公桥，桥身是水泥面，没有阶梯，比较光滑，桥比较陡高。上桥时怕爬不上去，下桥时怕滑下去，弄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可伶拉板车的师傅，上桥时推着一车货物吃力地往上爬，下桥时怕刹不住车撞上行人，常听到大声吆喝声“让开、让开，别撞上。”用脚步减速增加阻力，控制好速度疾步往下小跑，生怕一不小心冲了下去。

上小学，每当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总会选择沿着古运河畔走一段，听着清澈的水声，看着碧波荡漾的河面，上课一天的劳累顿时荡涤无痕。星期天傍晚，我常会在河边环绕细长的小路上骑着自行车，随风飞舞，似乎能够飞翔到天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开家乡，远赴他乡上军校，在外漂泊，思念家乡的心却愈发浓厚。每一次回家探亲，我总会去古运河畔停留片刻，倾听古运河的低语，述说心中的思念，浓浓乡愁从心中油然升起。再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漫步，眼前仿佛又出现童年与玩伴玩耍的欢乐场景；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仿佛又听到邻家爷爷奶奶给我讲古运河的故事。

古运河畔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根垂柳、每一滴涓涓细水，都承载着我对家乡和童年的深深眷恋。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我心中始终有一片童年的乐园——古运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