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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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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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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硝烟

70年代,人们的生活并不富裕,物资相对匮乏,但凡生活用品都要定量供应,凭票购买。餐桌上多见瓜果菜,少见鸡鸭鱼肉,百姓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也能吃饱穿暖。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见饭菜都特别亲,尤其餐桌上有点肉更是馋红了眼。

我出生于一个普通人家,家中姐哥3人,我排行老三。父母的工资不仅要抚养3个孩子,还要赡养老人,钱总不够花,到了月底就期盼发下月的工资。无奈之下,母亲工作之余兼职,赚点零钱补贴家用。平常生活,一日三餐,喜怒无常有时会突发在餐桌上,引发弥漫硝烟。

那天中午,我们刚端起饭碗,院子里就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我立刻报警:“哥哥回来了。”话音刚落,门便嘭地一下打开了,走进来把书包斜搭在肩上的哥哥。

一见众人吃开饭了,眼珠就鼓起来了:“呦,你们都吃开了。”接着,把书包远远地往床上一扔:“哼!你们也不等等我,使劲吃昂,一点儿甭给我留,我不是亲妈生的?”

他好像在和谁赌气似的,父亲那绷着的脸不由得松弛下来,无奈地对母亲说:“你说这玩意儿,谁和他怄气,就这么搅和……”母亲就道:“进门就是这一套,和谁该他二百吊似的。”

我也凑趣:“空气已趋紧张,又要开始了。”我是指每顿饭必有“老大老二”之间的唇枪舌战。果然姐姐斜着眼情不自禁地“补充”道:“回来这么晚,进门就吃,还有理儿了。”

顿时,哥哥青筋绷起,“铁脖子”一竖:“姐,你不要仗着我对你好,就肆无忌惮。”说着,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接着像套公式一样,两位“宿敌”拉了战幕。

我们不愿意生气,权作未闻一般。他俩就嘴刀舌剑,互相讽刺挖苦,各不相让,都不嘴软。后来也许考虑到扒菜挑肉吃还需要嘴,需要精力,在父亲说了声:“再吵我一齐撵出去。”后,就“顺水推舟”地停了口。但依然是深怀敌意,隔桌相窥。

姐姐吃罢,用毛巾抹嘴,把书包往肩上一背,做了个鬼脸跟大家打声招呼“上学去了。”这时离上学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呢。哥哥明知留姐不住,但也喊给大人听:“你回来,收拾完桌子再走,还早呢。”然后用眼角瞟着父母:“你们也不管。”

这时姐姐在窗外,一脸得意的道声“拜拜!”如出笼的小鸟飞奔而去。哥哥愈加忿忿:“她仗着老大,欺负小的,啥活也不干,就让她走,我学校那么远,我都……”言外之意我们是清楚的,我就道:“用不着你们收拾桌子,有我呢!”哥哥才停止嘟囔。哈哈,一回家就摸饭碗,才吃进嘴里这就思量着怎么逃避收拾碗筷的事宜了。

今天这饭之所以能堵住哥哥的嘴,是因为菜肴并不是平时的素菜类“等闲之辈”,而是两样好菜,一个红烧肉,一个香菇素鸡。特别是红烧肉,因为缺钱已好长时间一直未买了,所以这哥哥如饥狼饿虎,啥也不顾,一双筷子简直是一把笟篱,“弹无虚发”,待一会儿红烧肉略能见到盘子底了,方才将速度放慢。这时手中的干粮已尽。他看了看剩余的那点肉和汤汁,颇有点恋恋不舍之意,便又从锅里拿了一个烧饼来吃。

然而,就是这个烧饼,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原来,买来的“硬面”烧饼,内有一个烙得不好的。也许是面未发酵好,跟死面的一样,即使蒸了,仍不大见软。哥哥这一抓,正好拿了这一个,然而他两眼早就落到红烧肉上去了,也不看,下口就咬。嚼一口觉不对味儿,这才低头看。

哥哥惊了:“怎么拿了个这个样的?又粘又硬,这咋吃?”顿时脸上浮出了不快,这副表情,悉被父亲瞧见。我暗自思量:又要来毛病了。果然,哥哥皱了皱眉头开腔了:“爸爸你看,这烧饼怎么回事?”

父亲抬了眼皮:“你吃就是了嘛!”继续吃饭。哥哥提高了嗓门:“怎么弄的,烦气人……谁买的?”“你管它谁买的,又不是毒药,吃呗。”父亲回答。哥哥鼻孔一朝天:“没法吃,不信你尝尝。”说着就把烧饼推到父母眼前。

父亲严肃地说:“不能吃?饿轻了!我今天就叫你吃了它,要不甭想动别的干粮。”若是我,赚这么个脸,真臊煞了,哥哥却不管父母是否生气,继续嚷嚷:“那么硬,叫谁吃!我有胃病,吃坏了胃怎么办?”父亲道:“吃不坏,我有数。”

这下哥哥又转向母亲求救:“妈,你看这么硬,怎么吃哇?”母亲接过烧饼,才待要尝,被父亲喝住:“你不用尝,他今天怎么地也得给我吃上,嫌硬?”母亲捏了捏;“不硬呀。”这时哥哥争辩:“你咬一口试试,别光说!”母亲又想尝,再一次被父亲制止住:“你给这臭小子尝什么?”又转向哥哥:“你这个臭小子,把硬的给老的吃啊?”这时哥哥还不看火候,仍嘟嘟嚷嚷,父亲三番五次地说、劝、诱、镇都不见效,这气是非生不行了。

父亲真火了,忽地站起来,夺过烧饼,朝哥哥身上便掷。哥哥一闪,没打着。哥哥竟同一只要斗的公鸡一样,直着脖子,迎着父亲,像要冲上去一般。见哥哥这个蛮横架势,父亲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口里嚷道:“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太过分了吧!我非要煞这玩意儿。”于是父亲抄起圆凳抡过去,重重地打在哥哥腚上,哥哥飞快躲到母亲背后,这时哥哥才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

父亲抢到门后,拿起细竹竿,抽向哥哥,“我今天非抽死他,可恶可恶!”母亲极力劝解并用身子挡着:“啊呀,行了吧,你打着我呀。”我抓住父亲的手不放,此时哥哥脸色煞白,狗一般地蜷在床上,我喝一声:“还不快滚蛋!”哥哥这才入漏网之鱼,急急逃走。

父亲搁下细竹竿,余怒未消:“这个混蛋,叫他快些当兵或下乡去,滚得远远的。”母亲也气得脸色通红:“多大了,非把大人气成这样儿才散伙!”父亲又道:“我今天是一次次地忍者,哄他劝他,他不听,真火了我了!……”母亲像对着哥哥说似的:“你想想,你爸上了一上午的班,才待坐下吃饭,你就把他气得呼哧呼哧的……你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啊!”

然而,当父亲走后,这斯便沉着猪肚子脸,撅着嘴又坐到桌子边,边贪婪地吃着,边嘟囔着:“我不服!云云。”

这就是我家小时候的一顿午餐引发的“战争”情景。如今我们都已长大并成家立业,每当回家探望父母,在一起团聚时总会谈起这顿午饭的经过,当时我们正值小学和初中的年龄,处于叛逆期,年少不懂事才惹来这顿午餐的风波。五十年过去了,回首往事已是对童年的回忆、亲情的难舍、更多是对父母的歉意和养育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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