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帖（组诗）

《红军女儿队》

有了女人，雄性的山峰变得伟岸

奔腾不息的澧水才能解开刀枪的死结

在澧水源头，红18师的女儿队

她们赶着苦难在刀尖上奔跑

从不害怕狼的凶残与虎豹的血腥

她们双脚踩着硝烟中横飞的子弹

双手紧抓死神的长辫

誓死不肯成为黑夜的俘虏

她们拔出胸中的火焰

将嚣张的黑夜烧成灰烬

烧红了湘西的半边天

她们将共产主义信仰，连同酸甜苦辣

一起扛在肩上，掩护草鞋长征

至于那些流血与牺牲

她们早已放入云端，足以让

凶暴的子弹与死神服软

她们穿针引线，为黑夜赶制丧服

澧水河中，那些摇曳的灯盏

正是她们扑倒黑暗后

用生命筑起的一座生命城堡

《红嫂良艮》

湘西的山峰是有血脉的，血的浓度

是由水来决定的，良艮是血浓于水的水

自从她跟着唢呐来到茅垭

命运就在她体内种下了许多苦难

只有不屈的血水，才能化解凶险

丈夫跟着红军长征，留下满屋子风雨

她带着孩子趴壕，钻进荆棘与迷雾

草丛有豺狼出没，阳光照不进来

她就将瘦骨嶙峋的炊烟搓成绳索

当作裤腰带，不断向生活扔骨头

红军走后，良艮用饥饿、寒冷与孤独

反复打磨脊梁骨的硬度，锻造成一把锃亮的匕首

一次次戳穿国民党的狰狞

与邪恶抵抗，她是永远折不断的草叶

面对虎蛇的凶残，她没有举起双手

从红军的期盼中升腾起一团火焰

兑换成信仰的光芒

我面对茅垭的晚霞，仍然能听见

山涧的石层里，壕沟的草丛间

还藏有骨头的回响

《红英雄满姑》

澧水岸边的岁月并不安静，天空罩着一副棺材

前后左右都是国民党的皮鞭，和

罪恶的枪口里的黑暗

满姑吐着火舌，像铁匠一样

举起铁锤，把自己锻造成一支利箭，足以让

衣冠禽兽，统统倒下

满姑是女人，却不缺钢铁的坚硬

敌人的老虎凳啃不动，杠子啃不动

竹签啃不动，烧红的铁铲更是啃不动

跟着共产党走，她用肉身作为盘缠

走到哪里，哪里就红起半边天

一九二八年八月初六，桑植城外校场坪格外干净

被敌人剥光衣服的满姑，像熟透的红辣椒

身体里装着火辣辣的心，狂跳不已

敌人的钢刀，一次次插进她的躯体，婉她的肉

可她已不疼痛，因为摆在豺狼面前的是一块坚冰

她在胸口悄悄生起一堆篝火

那些卑鄙、下贱、无耻，统统烧死，无一幸免

她挺直了身子，擦去伤痕

向敌人的胸口发起又一次冲锋

《悬崖十壮士》

我来到云头山，他是有棱有角的石头

不是容易生锈铁，只有风雨暴雪

才能锻造如此锋利的石刃

悬崖边，红脑壳直立行走，不断伸舌头

四周的山有虎狼出没，云头山

不适合人居住，百姓不能成为自已的王

他们发誓，要拔掉黑夜的獠牙，清除

人间的凶残和血醒

要让草也站起来，花不再含泪

成为共产主义的信徒，他们明知

自己没有翅膀，偏要

在深夜点燃旱烟锅，熏制

自己没有羽毛的翅膀

他们在俘虏里，拆解骨头

纵身一跃，悬崖不勒马

找死，也是另一个人间的活

那迷人的深渊，升起股股冷空气

也是一种火焰

站在我面前的，是寒而不栗的

每一块都是磨刀石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