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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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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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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票情结


文/周如意


我家的书柜里面有一个带拉链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个塑料封套,封套里面装着的是一沓零零散散的邮票。这些邮票大多数是我在中学时代收集的,距今已经有27年了。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珍藏着这些邮票,从读中学到读大学,再到北京工作,前后搬过好几次家,我始终都把他们带着身边,不离不弃。我所收藏的这些邮票其实并没有什么罕世珍邮,都是一些当年发行量极大的普通纪念邮票和特种邮票,还有当年最常见的民居系列,但他们却是我当年的最爱。我之所以如此珍藏着这些邮票,大概是从少年时期就对邮票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吧。

第一次接触邮票还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我就读的小学是西保湾小学,那时还属于郊区农村的小学,小学毕业后,我就去了市里的第三中学去上了,那算是全市数一数二的中学了。升入初中以后,一下接触到了好多城里的孩子,也认识了好多新的同学。那时我和班里的一位新同学成为了好朋友,他叫小鑫,是一位集邮爱好者,经常跟我讲起邮票。受他的影响,我也渐渐地对邮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见过的第一张邮票,就是小鑫送给我的。他那时家住在工业技术学校里面,据他说那所学校的宿舍楼内房门上的数字,就是用废旧邮票给贴上去的,他说他就偷偷地从那门上揭下来不少。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惊呆了,拿邮票拼成数字,那门上得贴多少邮票啊?我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奇观,心里却已经蠢蠢欲动了。

“小鑫,我跟你说个事行不行啊?”课间我试探性地去讨好小鑫。

“啊?啥事啊?”

“就是……嗯……你下次再去你家那儿的宿舍楼门上揭邮票,能不能给我带一张?”我吞吞吐吐地向他提出了这个请求。我一向不爱求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鼓足勇气说出来的。

“那些翘起来好揭掉的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粘得比较紧的。”

“那你下次再看看,能不能小心一点给我揭一张。”

“行,包在我身上,我想办法给你弄一张。”小鑫拍着胸脯踌躇满志地说道。

没过两天,小鑫果然给我拿来了邮票,而且一下就是三张。一张是面值8分钱的北京民居,一张是面值两毛的上海民居,还有一张是面值4分钱的粉红色印着大海椰树和夕阳的海南风光。虽然邮票有些破旧,有一张背面还被揭破了一点,但也并无大碍。我非常兴奋,没想到小鑫一下竟给了我这么多,和他的友谊也就更加深厚了。看着邮票,我知道了北京原来都是住四合院的,上海的房子都是在弄堂里的,觉得收集邮票果然很长见识。

“民居邮票有一个系列,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面值一毛的云南民居,黄颜色的,有面值五毛的四川民居,蓝颜色的。我见过最贵的是福建民居,是一个土楼,面值一块钱,这一套民居好像有20多张呢,要是收集齐了,那就值钱了。”

我看着手里属于自己的三张邮票,听小鑫跟我讲着。

“80年的生肖猴票特别稀少,我也没有见过真的,听说特别值钱,面值8分,但现在估计价值上万。还有,我知道的最贵的邮票应该是《全国山河一片红》了,听说当时是印错了,后来就回收了,留存世面极少,一张邮票估计得值十几万块钱。你说要是刚开始发行的时候8分钱买一张,现在卖十几万,那不就发大财了啊?”

小鑫说得慷慨激昂,我听得热血沸腾。我又大开眼界了,原来收集邮票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还可以卖钱呢。听小鑫说,好多邮票放时间长了就升值了。从那时起,我决定也和小鑫他们一起加入了集邮的行列。我好想拥有一张80年的生肖猴票,因为我是那年出生的。我还梦想哪天在路上能捡到一个拆过的信封,反过来一看,上面刚好贴着一张《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

我如获至宝般把小鑫给我的邮票夹在书里,晚上回到家里,放在台灯下,摆开又好好欣赏一番。为了看起来方便,我把他们用胶水贴在一个英语作业本的第一页上,方面以后打开慢慢欣赏。

自从我开始收藏邮票,我就时常会留意别人的信件,看到垃圾筐里有一个信封一样的废纸都会翻出来看看,期望捡到别人拆过的信封,好把那邮票给剪下来。我放学回家路过师范学院,门口有个摊位是卖书和文具的,摊主是个老太太,她那里就卖着信封和邮票。她卖的邮票总是一大版,用夹子夹着,挂在墙上的一个挂钩上。我每天骑自行车路过那里的时候,总会抬头往那个摊位看一眼,看那墙上挂着的邮票有没有换新的。碰上有新的邮票上市,我会把母亲给的零花钱拿出来,去那里买两张心爱的邮票,小心地夹在书里,晚上拿回家放在台灯下再好好地欣赏。后来我自己也逐渐收集到了一些邮票,也都一一贴在我的英语作业本上。

那时我们班有一个住在学校旁边的同学,他叫大明,也爱集邮。他听见我和小鑫课间谈论邮票,就过来凑热闹,说道:

“你们两个也集邮啊?都有什么票?拿来让我看看吧。”

“我没什么好票,都在家里呢。”小鑫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大明,也不想跟他说有什么邮票。

“如意,你呢?你有什么?拿来一起看看嘛。”大明坐在我的课桌上,对我说。

“我刚开始收集,只有一点。”我挺不好意思地说道。

“带着吗?拿来一起看看啊?”

我看他一直想看,就从书包里拿出我的英语作业本,翻开第一页,让他们看我最近收集的那十几张邮票。结果没有想到,竟然被大明嗤之以鼻,嘲笑不止。

“这也叫邮票?就这么几张从信封上撕下来的盖着戳的民居?还当成宝贝似的。”

“这不是有新的吗?”我有点生气,指着我自己在师范学院门口新买的几张邮票说道。

“就这几张?满大街都是。”他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把本合上了,生气地说道:“那你有好的,拿来让我们看看啊?”

“今天下午放学了,你俩到我家里去,哥们让你开开眼。”大明趾高气扬地说道。

“行,一言为定。”

我确实开眼了。放学后,我和小鑫去了大明家里。大明拿出了他好几年的集邮年册,每一年一本,里面包含了那一年所有发行的邮票。一张张精美的邮票被装在小小的透明的袋子里,分门别类整齐地存放在年册里。我一页一页翻看着邮票,种类太多了,有生肖,有风景,有文物古迹,有历史人物,有重大历史事件的纪念邮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是大千世界尽在方寸之间啊。大明的邮票真多,不仅有普通的邮票,还有小型张、小全张、纪念封,我真的是长见识了。我翻着大明的集邮册,真是爱不释手啊,碰上特别喜欢的就想从册子里拿出来仔细看。

“你别动,不能用手拿,摸上指纹了。”大明说着,拿出一个镊子来,把我想看的邮票小心地从册子里夹出来,放在桌子上让我仔细看。

“大明,这两张邮票还连着呢,都没有撕开,我帮你撕开吧。”

“住手!你说什么?撕开?你到底懂不懂?这是双联,比两个单独的要值钱,边上带着宽边更好,四联的更贵。知道吗?”

“啊?这样啊?我之前买的两张连着的我自己还给撕开了。”

“你傻啊?还有,你说你干嘛把邮票贴在纸上啊?就是一张新票让你贴纸上也给贴废了。”

“啊?我以为贴在本上看着方便一些。”

“没你那么玩的。知道怎么揭下来么?连纸一起剪下来放水里泡,过一会邮票和纸就分开了,拿镊子把邮票拿出来晾干就行了。”

我看着大明的邮票,越发觉得自己收藏的那几张邮票实在是可怜。听大明说每年邮局都会发行年册,去邮局买一本就行,一年大概一百块钱左右吧。一百块钱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爸妈是不可能花钱给我买年票的,我也只好省下零花钱去师范学院门口买一些零星的散票。小鑫有时也会送我一两张邮票,他曾给我一张水浒传里面的《史进习武》的邮票,我异常兴奋。有时也会买小鑫成套的邮票,他基本上都是按照面值卖给我的,我的邮票也慢慢地多了起来。

上了中学以后,学生之间多有书信往来,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同学若是收信,信封上总会写S市第三中学初一5班某某某收,而寄来的信总是被送到办公室里,再由老师或别的同学给捎过去。我那时经常去办公室交作业,不免总是会给同学带信回去。每次帮别人带信,我总是会仔细地看那信封上贴着的邮票。

“谢谢你帮我把信拿过来啊!”

“怎么谢啊?”

“你想怎么谢?”

“你把你信封上的邮票撕下来给我行吗?”

碰上平时不常见的邮票,我总是能厚颜无耻地向同学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同学基本上都会给我。有的同学信比较多,知道我集邮,即便我没有帮他拿信,他有时也会把好看的邮票撕下来给我。我于是每次到办公室,都会主动去放信件的桌子那里看有没有我们班同学的信,主动帮同学带过去。

偶尔老师会让我在上晚自习之前去办公室拿作业,那个时间办公室里一般是没有老师了,等我进了办公室,看到桌子上那一堆信件,就顺便查看起来好帮忙带过去。这次并没有我们班的信,只有一封是别的班同学的,信封上贴着一张原始人头像的纪念邮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邮票,只可惜收信的这个同学我并不认识。我拿了作业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办公室,但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走不动。我在想,这个同学拆了信之后信封可能随手就扔掉了,或者在撕信封的时候有可能就把邮票撕烂了,那这枚心爱的邮票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觉得我应该拯救这枚心爱的邮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决定要把这张邮票收藏起来,于是转身又回去,拿起那封信,迅速地把邮票撕下来,装进兜里,然后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这样获得邮票的机会并不多,因为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同时发生才能实现。第一是这枚邮票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第二是这封信的主人我并不认识,第三是刚好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单是最后一条就很难碰上,通常每次去办公室总会有老师在。于是偶然能从别人的信封上揭下来一张邮票,那一定不是普通的票,至少也是纪念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人物或者事件,内容有一定意义的。每次都会非常小心地藏在书包里,回家倒一杯清水,把邮票放进去,泡掉粘着的信封纸,捞出来晾干,装进护邮套,再夹进书里好好珍藏起来。

师范学院门口的书摊摊主老太太也知道我集邮了。我从她那里经过,时常会停下来去翻看邮票。有时碰上有新的上市,就会买两张。摊主似乎看出来我买邮票并非是要寄信,因为别人基本上都是信封邮票一起买,而我去了那么多次却从没有买过一个信封。

“集邮长利么?”摊主一边帮我撕着邮票,一边问我。

“什么?”我并没有听懂她说得什么意思。

“集邮长利么?长利?”

我似乎明白了,她所谓的“长利”,就是增长利息之意,升值的意思。

“那得看是什么邮票了,稀少的会长,普通的邮票就长得慢。”

“能长多少?”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刚开始存一点。”

“听说有值好几千好几万的?你知道什么样的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接过摊主给我从一大版的邮票上撕下来的一个双联的《国际空间年》,夹在书里,放进书包骑着车就走了。我不会把《庚申猴票》、《梅兰芳小型张》、《蓝军邮》、《大清龙票》、《全国山河一片红》说给她的,倘若她知道了,哪天在她书摊前别人丢了一个信封上面刚好贴着这些邮票,岂不是被她先捡了去?她不知道这些,便不会去留意,那我就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弯腰捡起,然后再佯装去看她夹子上的邮票,或者再买一个双联。我必须学会淡定,我怕她看出我捡了一张稀世珍邮非说是她掉的要从我手中抢回去。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知道了我集邮,她们有时也会送给我邮票或者跟我说哪里又卖了新的邮票。我同村的小伙伴曾经送给我了一张发黄的旧邮票,是《毛泽东诞辰九十周年》的纪念邮票,面值10分。我的堂妹在她的学校门口看到了《杨虎城诞生一百周年》的纪念邮票,过来跟我说了这个好消息,我果断让她帮我带来两张。我姐从师范学院里面的一个书店里给我买了一套《郑板桥作品选》的特种邮票,那一套共六张,面值加一起二块九吧,尺寸比一般的邮票都要大。那是我所收集到的尺寸最大的邮票,一整套6张,非常精美漂亮。还有《黄埔军校建校七十周年》的纪念的邮票,也是我姐在她们学校门口我之前经常去的那个摊位那里看到的,后来我就过去买了。我之所以对这张邮票感兴趣是因为周恩来总理曾在黄埔军校任政治部主任,并且这张黄埔军校的邮票和别的不一样,别的邮票中间是画面,四周齿孔都是白色的边,而这张邮票没有白边,画面直接印刷到了齿孔上。一年多的集邮经验培养出了我对于邮票市场的敏锐洞察力,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张错版票,印刷的时候忘记留白边了,以后估计要回收销毁,我可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我又担心一下买多了会引起摊主老太太的警觉,怕她看出我的异常举动之后也发现是错版票而不卖给我,于是我依然假装镇定地和平时一样,只是这次买了一个四方联,我想先不着急,待过几天后再悄无声息地分批慢慢买入,然后就可以坐等升值了。

我初中时代集邮集了三年,初中毕业之后就不经常买了,只是偶尔碰上有特殊纪念意义的邮票才会去买。我收集的邮票并不是太多,也不是特别全,当然和像大明那样的每年都买年册的集邮大户没法比,我基本上都是省下来零花钱去一张一张地买散票,或者是问别人讨要信封上信销票。三年下来零零散散收集的邮票也就一二百张吧,每有时间了,就会翻出来欣赏一番,每一张邮票我能清楚地记得它的来历,我觉得集邮的乐趣更多的可能就在于得到自己心爱的邮票的过程吧。通过集邮,我也了解了更多的知识,开阔了眼界。一枚小小的邮票,方寸之间记录着大千世界。我现在存放着的邮票主要有92年到95年期间发行的邮票居多,也有80年代的几套。时间最早的有83年发行《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其他还有每年年初发行的生肖票,还有《哈雷彗星》、《北京亚运会》、《朱德同志诞生100周年》、《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宋庆龄同志诞生一百周年》、《爱国民主人士》、《毛泽东同志诞生一百周年》、《沙漠绿化》、《中国古塔》、《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成立一百周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五十周年》、《联合国人类环境会议二十周年》、《党的好干部——焦裕禄》等等等等。这些邮票的收集,不仅让我了解了历史人物,还让我记住了重大的历史事件,确实是一个增长见识的好方法。那个时候,学校还举办过集邮展,我在学校的邮展上看到了更多的早期的邮票,真的是大开眼界。

自从集邮之后,我经常会做一个梦,神奇的是,这个梦我不止做过一次。梦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就是梦见捡到邮票了。通常梦境中是在一个堆满了破书废纸的房间里发现一个废弃的桌子,拉开桌子的抽屉发现了一沓信封,上面都贴着非常珍稀的邮票,并且拿出来之后,发现抽屉里面还有,越拿越多。再或者就是路上捡到了一个信封一样的纸袋,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沓崭新的邮票。总之,捡邮票的梦我是经常做,直到近几年也偶尔会做,醒来之后那梦在脑海里依然清晰。讲给星妈之后,竟被她耻笑为幼稚,大概是我内心深处永远存在着一个集邮的梦想不曾磨灭吧。

如今,这一沓当年的邮票被我束之高阁放进了书柜。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碰上了,就拿出来给孩子看看。看到当年自己精心收藏的邮票,我总是会津津有味地跟孩子讲每一张邮票的来历和邮票上的内容。

“你这一沓里面邮票哪一张最值钱?”星妈走过来问我。

“哪一张最值钱?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当时买的这个《黄埔军校建校七十周年》的错版票,你看,这都没有白边,估计现在值好多钱了。”

“是吗?你网上查查市值多少?看能卖了让咱家换一套大房子不?”

我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着。你别说,当年这些收藏得邮票都能在网上找到,还可以查看市场价值。我满怀激动的心情,搜索“黄埔军校”四个关键字,那个没有白边的邮票果然搜出来了,画面完全一样,没有白边,编号1994-6,胶版印刷,齿孔度数12度,完全对得上。再看价格,市场价值2元。

“哈哈哈……”星妈已经忍不住笑了,“还错版票?当宝贝放了20多年了,才值2块钱。”

“不对啊?这么明显的印刷错误,难道当时没有回收销毁吗?”

“人家邮票设计就是没有白边呗,你还当捡了个大漏啊?你快笑死我了。还指着你这几张邮票换套房呢?”

“你别笑。这张邮票面值2毛,94年发行,距今25年,现在市值2块,25年翻了10倍,这年化收益率是——等会我给你算算啊,10开25次方得1.09647——年化收益率9.65%,远高于目前银行任何一款理财产品啊!”我拿起计算器给她看。

“来来来,你看我的口型。”星妈瞟了我一眼,嘴巴做出一个“呸”的动作。

“集邮是一种很有趣味的高雅的收藏活动,不能用投资收益的角度去衡量值不值,那样会显得很庸俗。”我转向孩子,开始给他讲解这张邮票的故事,余光中又看到了星妈撇着嘴一脸轻蔑的表情。

“来,儿子,爸爸给你讲啊,这个黄埔军校全程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校址在广州黄埔,1924年孙中山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办的,孙中山任军校总理,周恩来曾经在这里任政治部主任。……”

(作于二零一九年九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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