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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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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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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寻秋

文/周如意


周日的中午,吃了午饭,我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休息,周星跑过来问我:

“爸爸,咱们今天去哪玩啊?”

“去哪儿啊?在家休息不行吗?”

“不行,得出去玩,这个周末可啥也没玩呢!”

他说的倒是没错,昨天陪他上了三个课外班的课,加上辅导他做学校的作业,今天上午我又去了一趟通州,他上午在家也没有出门。在这个金秋十月金桂飘香的季节里,不出去欣赏一下北京稍纵即逝的秋日美景,确实有点辜负了这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好时光。

“那咱们到户外去寻找秋天吧?好不好?”

“好啊!那咱们去哪儿?”周星着急地问道。

“我有个好主意,要不咱们去天坛公园吧,那里面树多,现在一定很漂亮。另外,那里面有个神乐署,你还从来没有进去过,顺便到里面去参观一下古代的乐器。”

“好吧,那咱们就赶紧走吧。”

话音未落,周星已经自己主动去拿外套,准备换鞋了。难得他这么积极一次,那就立刻动身出发吧。星妈身体不适,只好我们两人去了,当我还在给他的水杯里加点热水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去按电梯了。

反正离得也不远,那就选择低碳环保的绿色出行吧。下楼扫码开了一辆共享单车,让他骑在座椅上,我推着他往地铁站走去。乘坐几站地铁,不一会,就到了天坛东门。

北京最近的天气实属变化无常,让人不知该如何穿衣。国庆假期开始还热到近30度,穿着短袖和短裤,假期后几天就突然降温,前几天最高温度才16度,早上最低气温竟已经降到了4度,加上天气多云,我早已穿上了薄棉的外套。然而今天阴云散去,煦暖的阳光普照大地,却又让人感觉热了起来。我已经看到了天坛门口排队买门票的人群中出现了几位身材高大穿着短袖的国际友人,索性也把外套脱了,搭在肩上,排队买票进了大门。

刚入园内,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和我想象中的秋风萧瑟落叶缤纷的景致大相径庭。数百年的桧柏古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像是排列整齐等待检阅的忠诚的卫士,任岁月流逝,朝代更迭,却永远保持着亘古不变的高贵气节,也丝毫不受季节变换的影响,管他春夏和秋冬,始终用这种苍劲的姿态守护着这片神圣的土地。松柏林下的草坪依然是绿油油的一片,远远望去,没有一缕枯草间杂其中,整个草坪绿得娇嫩欲滴。通往祈年殿的主干道的两边更是一片盎然春意,姹紫嫣红的小花组成颜色不同的色带,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案。这应该还是国庆期间摆放的花坛,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却依然争奇斗艳地绽放着。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禁让我有点疑惑了,现在果真是秋天么?难道是四季在这片祭天的神圣土地上忘记了轮回么?

抬头向远处望去,那座鎏金宝顶、蓝瓦红柱、金碧辉煌的祈年殿正庄严屹立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之下,三层重檐圆形大殿上蓝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平添了一份蓝宝石的通透与圆润,鎏金的彩绘也在光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各种肤色的游人像朝圣一般走向这座神圣的殿堂。祈年殿是天坛的主体建筑,又称祈谷殿,建于高六米的白石雕栏环绕的三层汉白玉圆台上,是明清两代皇帝孟春祈谷之所,现在已经成为北京的象征。

我其实已经带着孩子来过天坛多次,祈年殿、丹陛桥、皇穹宇和圜丘也都游览过,惊叹于天坛古建筑声学设计的精妙,也为古人精湛的营造技艺所折服。但今天的主题不是来看天坛的建筑,而是来寻找那天坛的秋色,于是站在远处仰望一眼祈年殿之后,并没有随着人流去七十二长廊,而是欣赏了一下被称为“健身神人”的天坛大爷们的表演之后,就沿着圆形的古围墙一路向北去了。天坛公园的面积确实很大,大多数的游客都直奔主建筑,这里围墙一带却显得有些人迹罕至了。天坛是祭天祈谷、夏至祈雨、冬至祈雪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的圣地,其内部的建筑设计处处体现出对天地的敬畏,单是从这围墙就可见一斑。天坛南边的围墙成方形,象征大地,北边的围墙成圆形,象征天空,意寓“天圆地方”。沿着青砖绿瓦的圆形围墙向北,旁边是阴翳的松柏树林,中间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让人忽然感受到了这片圣地的庄严与肃穆,气氛竟然让人感到有些压抑了。

过了北天门,穿过松柏林间的小道往西南走去,忽然景色有了变化,在一片绿色之中跳跃出几簇橙黄的色彩出来。走近了,原来是几棵高大的国槐和枫树,这里完全没有了松柏的庄严,反而增加了一些活泼的气息,也许这才是我最初想象中的秋色吧,于是立刻驻足欣赏。

“爸爸你看,这儿落了好多树叶,我要捡回去做树叶画。”

“好吧,那你去捡你自己喜欢的叶子吧。”

近几年似乎每到秋季都要陪孩子做一个手工,而树叶画则是必不可少的。孩子兴奋地弯腰去寻找他喜爱的落叶了,我抬头穿过枝叶望着蓝蓝的天空,黄色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明亮。忽然发现,逆光看树叶相比顺着光看,景色要生动得多了。这里人也不多,高大的树木下是一条窄窄的小路,路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微风吹来,黄叶簌簌落下,孩子在远处蹲在地上挑选着心爱的树叶,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秋日景色啊,于是果断拿起手机将这眼前的美景定格。

穿过这片树林,再往西就是月季园了。虽说已是过了寒露的季节,但这里的月季却开得正艳。月季是北京的市花,对环境的适应非常强,耐旱又耐寒,花期通常可以从五月份开到十一月,所以在这个季节里依然可以看到绽放的月季。我非常欣赏北京的月季,品种多,颜色艳丽,花朵开得大,主要是种植得非常普遍,城市主干道的中间隔离带上大多都种满了月季。看着月季园里这片盛开的花朵,心情也跟着欢快了起来。

过了月季园,绕过斋宫,就来到了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位于在圜丘坛西天门外的神乐署。神乐署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1420年),明代叫神乐观,清朝乾隆八年(1743年)神乐观改称神乐所,乾隆二十年(1755年)又改称为神乐署,是专司明清两代皇家祭天大典乐舞的机构。买了门票进去,眼前看到了就是位于院落中心的主建筑凝禧殿,大殿门内放置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屏风,上面张贴一幅织锦画面,上书“中和韶乐”四个大字。进了大殿内部,南侧是一个舞台,上面摆放着编钟和石磬等古代乐器,大殿中间则摆满了红木圈椅,周围则陈列了中国古代各个时期出土的乐器。凝禧殿在明清两朝是演习祭祀礼乐的殿宇,现在已经成为“中和韶乐”展演区,在此举办古代祭祀乐舞展演,同时也是中和韶乐乐器钟、磬的主要展馆。我们今天运气不佳,不是重大节日,未能赶上展演,只好看着眼前的乐器,大脑想象着它所能发出来的那奇妙的宫廷雅乐了。

走出大殿,围绕着院落四周的配殿里则是古代乐器和中国古代律学研究的展览。大约十多年前我曾经来过神乐署一次,对于里面陈列的磬、钟、鼓、埙、笙、竽、琴、瑟、笛、萧等各种古乐器倒并不陌生,但这次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中国古代乐律研究的展览。春秋时期,人们已经可以根据管仲所著《管子·地员篇》所记载的三分损益法来为编钟调音,那是以数学的方法来计算五声音阶中各音的弦长比例的科学理论。到了明代,我国著名科学家和乐律学家朱载堉提出了“新法密率”理论,就是今天的“十二平均律”,此理论被广泛应用在世界各国的键盘乐器上,包括钢琴,因此朱载堉被誉为“钢琴理论的鼻祖”。

“爸爸,什么是十二平均律?”周星问我。

我本身对音乐就不太懂,他的问题让我一时也不好回答,只好简单地尽力解释一下了。

“你也上过音乐课,也弹过琴,那我问你,钢琴里面从‘哆’到‘西’共有几个音?”

“哆、来、咪、发、索、拉、西,七个啊?”

“嗯?你确定吗?这只是钢琴上的白键啊,还有黑键呢?”

“哦,对对对,不止七个。”他忽然想起来了。

“那一组音里面七个白键里面还夹着几个黑键?”

“有五个黑键。”

“那黑键和白键加一起不刚好十二个吗?钢琴中相邻的两个键之间都是半音关系,这不刚好把一组音高平分为十二份了吗?这就是十二平均律,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他恍然大悟。

“其实,中国古音乐中用的还是五音音阶,也就是‘宫、商、角、徵、羽’五个基本音阶。平时咱们说谁唱歌五音不全,说的就是这五个音,类似于现在西方音乐中的‘哆、来、咪、索、拉’,没有‘发’和‘西’两个半音。”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一次。”

“我记得上次你问我‘徵’怎么写,我后来还忘记查了,咱们现在就去完成一个小任务,在这个神乐署里面看能不能找到‘宫、商、角、徵、羽’这五个字好不好?”

“好,现在就开始找吧。”他又来了兴致,开始探寻这五个字。

走过几个古乐器的展厅,就来到了一个词曲展厅,墙面上展示了一个中和韶乐曲谱对照表,内容是《祈谷·迎帝神·祈平之章》,曲谱上列出了宫商谱和现代简谱及五线谱的对照。

“爸爸,我找到了这五个字了,‘徵’原来是这么写的,差点看成安徽的‘徽’。”

“是挺像的,要注意区别啊。你注意看这五个音与简谱的对应,是不是和咱们刚才说的一样?”

“是一样的。爸爸,我问你,比如说要是唱《上学歌》的谱,本来是‘哆来咪哆索,拉拉哆拉索’,那古代人是不是就要唱‘宫商角宫徵,羽羽宫羽徵’?”

“按说是应该这样唱,不过,你让古代人唱《上学歌》这种儿歌,那也太搞笑了吧?”

“哈哈哈……是挺搞笑的。”

欢笑声中,我们参观完了神乐署的所有展厅,真得是收获满满,既开了眼界,又长了知识,一个神乐署简直就是中国古代音乐的博物馆,不禁为古人在音乐和乐律方面的研究成果所叹服。

出了神乐署,一路往东门方向走去,周星的关注点开始转移到了古树上。天坛的每一棵古树都有标牌,红色标牌是树龄300年以上的一级古树,绿色标牌是树龄100年至299年的二级古树,蓝色标牌是树龄接近100年的准古树。天坛里面苍劲古拙挺拔粗壮的桧柏多为古树,并且一级古树居多,由于每一棵古树的标牌上都写了树龄,于是找到天坛里面年龄最大的古树成了他的兴趣点。一路奔跑,从九龙柏看到柏抱槐,每看到一棵粗大的古树就要走上前去查看标牌,有380年的,有420年的,有580年的,还有620年的,看了一路发现树龄最大的是620年,并且但凡找到的更加粗壮的桧柏,树龄基本上都是约620年。太阳西沉,转眼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准备离去了,可周星仍然不死心,在往公园大门走的路上每看到一棵高大的古树仍要走上前去查看标牌上的树龄。

“周星,你不用看了,我猜最老的树应该基本上都是620年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

“这和天坛当初开始兴建的时间有关。刚才咱们不是在门口看到,天坛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1420年),你算一下1420年距离现在多少年了?”

“我算算啊,假如今年是2020年,那就距离现在600年,那1420年距离今年就是599年。”

“对,从天坛开始兴建到现在也就599年,所以里面的古树应该不会更早了。”

“爸爸,那为什么这些古树的年龄要比599年多二十来年呢?”

“你想想,你说当初刚开始建天坛的时候,在里面种的这些松树、柏树等各种树木就一定是小树苗吗?”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说很有可能建天坛的那年,从外面移植过来的已经长了21年的柏树了。”

“对,很有可能刚种下就已经是20多年的树龄了,第一批种下的现在都是620年树龄,后来的几百年间又陆续不断地种植了一些新的树木,到现在就才形成了各个树龄共存的古树林。”

“哦,明白了。”

“那好吧,天也不早了,拿好你的树叶咱们回家吧。”

夕阳西下,我们两个人向公园大门走去,结束了周末午后的这次短暂的天坛寻秋之行。不论是孩子还是自己,都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回首望去,祈年殿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愈加显得巍峨壮观了。

(作于二零一九年十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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