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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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如意
我所说的北海，不是广西的北海，而是北京的北海公园。
尽管北海公园早已驰名中外，但作为一个外来进京务工人员，我实在是不理解在北京为什么要把一个面积并不算大的湖称作为“海”。经过考据，将湖泊称为“海”的做法，得追溯到元朝时期。公元1272年，元朝将北京作为都城，称为“元大都”。元朝的统治者是蒙古贵族，蒙古兴起于茫茫大漠和草原之中，水源非常缺乏。他们到了北京后，发现城内有一大片湖泊，对他们来说就犹如大海一般壮观，觉得非常珍奇，便命名为“海”，并沿着这片湖泊进行“元大都”的规划设计和建设。
明朝时期，这一大片湖泊因为气候的原因，逐渐萎缩，最终形成几个相连的湖泊。明朝新开辟了南海，并将这些湖泊自南向北分别命名为南海、中海、北海、前海、后海、西海，六海互相连通，以桥相隔，形成了如今的内三海和外三海。外三海就是什刹海，包含了西海、后海和前海，清代起就成为游乐消夏之所，为燕京胜景之一。内三海为北海、中海和南海，在元朝、明朝和清朝时期，内三海为皇家苑囿，不允许百姓进入。如今中海和南海成为国家党政机关办公所在地，也是令世人倍感神秘的地方，而北海则被开放为公园，成为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我来北京已经快十八年了，去过北海公园估计不下十次，印象最深的还是2007年的那次。那次是不是我第一次去北海公园我已经不记得了，但留下的印象却是最为深刻。那年的五一假期，我的小叔一家四口和我的姐姐及外甥女来北京游玩，加上我和女友，我们一行八人一起游玩了北海。时值初夏旅游旺季，又逢五一假期，北海公园里面游人如织，好不热闹。微风吹拂着海边的杨柳，美丽的白塔倒影水中，绿树红墙环绕四周，站在海边放眼望去，北海美景尽收眼底。
海面上碧波荡漾，各种各样的游船漂浮在海面上，有脚踏船，有手划船，有电瓶船，也有大的龙舟。我们一行八人，一个小船坐不下，就一起乘龙舟。从永安寺白塔游览完毕，下山之后来到琼华岛北侧的长廊，在岛北侧的游船码头登上龙舟。外甥女刚四岁，头上戴着刚买来的宫廷格格的头饰，兴奋得已经手舞足蹈。一家人泛舟北海，海面上弥漫着荷花的清香，耳边传来的是那首经典的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禁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北海的龙舟其实就是一个摆渡船，往返于琼华岛和五龙亭码头之间。下了船，就到了北岸景区，游览了小西天、九龙壁、西天梵境、静心斋等景点。也许那是第一次与家人一起游览北海，拍了很多照片，也拍了很多合影，至今仍留存在电脑里。如今翻开这些照片，当年十几岁的堂弟堂妹现在也都已经有了孩子，当时四岁的外甥女今年已经读高二，那年一起共游北海的八个人现在恐怕很难再聚一起了。
今天，是2020年的元旦，我和妻子孩子三人一起再次游览北海。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北海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冬天里游北海，今天还真是头一遭。
从南门进入北海，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蔚蓝的天空映衬下的那美丽的永安寺白塔。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阳光照耀下，白塔愈发显得圣洁庄严。沿着永安桥走向琼华岛，汉白玉栏杆上球形的柱头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现在正值冬天淡季，并没有太多的游客，零零散散的几位游人或凭栏远眺，或驻足拍照。看着眼前的景色，赶紧拿出手机将眼前这难得的琼华岛全景定格，画面干净，游客寂寥，这种场景在平日里是很难见到的。桥两边的水面结了冰，右侧已经被划为滑冰场，或许天气还不够严寒，冰层厚度不够，滑冰场还没有向游客开放，冰面便少了一分喧嚣，多了一分静谧和纯净。
孩子今天来北海的主要目的是来看冰，所以我们并没有打算再去爬上永安寺。到了琼华岛上，简单吃了一顿午饭，就沿岛东去。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写着“北海礼物”的文创礼品店，我想起了夏天的时候和孩子曾一起光顾过这里，还买过一个宫廷样式的望远镜。我依然记得这家店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小礼品，于是果断再次光临。店里的礼品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文创产品，样式新颖，富有情趣，琳琅满目。我拿起一本北京胡同风格的笔记本翻看着，忽然想起了他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创意印章摆在入口的一张桌子上，可以买了笔记本或者明信片之后去免费盖章，很有纪念意义，于是就买下了一本笔记本，拿到门口去盖章。印章还都在，有二三十个，内容主要是北海风光，也有十二生肖之类，。北海风光的印章很丰富，图案雕刻精细，画面美观，盖在一本小册子上很有意义。我喊来儿子过来让他盖，他则正在沉迷于一个八音盒不能自拔，仔细研究着一根根金属簧片被一个金属转轮上凸起的小点拨动后发出的奇妙声音。放下八音盒，来到我这里，一个一个的印章被他在本上盖了一个遍，印章的主题有“琼华岛”、“静心斋”、“五龙亭”、“永安寺”、“琼岛春阴”、“太液秋波”“铜仙承露”、“荡起双桨”，带着满满的成就感，走出了这家礼品店。
从琼华岛的东侧一直往北，过了琼岛春阴碑，穿过倚晴楼，就到了琼华岛北侧的弧形长廊。到了长廊，远处宽广的海面倏的一下窜入眼底。天空蓝得纯净，整个海面冻结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很宽很平，像是一整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蓝蓝的天空。游船都被冻结在了码头，夏日里熙来攘往的旅行团在这个时间也不复存在，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冰面也并非完全水平，远远望去，一道一道荡漾的碧波已被冻结，让人感觉仿佛时间骤然停止一般。站在岸边，望着眼前如镜的冰面，内心里有一种沉静，似乎工作和生活中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这里得到排解，似乎内心里一切浮躁波动的情绪都可以在这里得到降温冻结。这或许就是自然的力量吧，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看着眼前的景色，真的能让人的神经得到放松。
孩子已经开始满地找小石块了，我知道他下一步就是要准备往冰面上投掷，看这块小石块能在冰面上滑行多远。我当机立断将他这个动机给打消了，如此干净美丽的冰面，怎么忍心上面多出一个石块呢？那不就破坏了这美丽的景色了吗？和随地扔垃圾又有什么两样呢？他不再找石块，我们准备到达冰面彼岸，于是准备往回走。来到琼华岛东侧的陟山桥，桥边一簇簇结满了小红果的灌木丛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于是驻足观赏。说不清楚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拿手机拍照搜索据说叫做欧美冬青树，秋冬季节结满了红色的果实，能保留很久。冬天里，叶子落尽，只剩下盘根交错的枝条上面长满了一个一个的小红果，像是一粒一粒的红宝石，点缀着冬日里北海的景色。
走过陟山桥，来到东岸，沿海边一路往北，过了先蚕坛，忽然发现前方的海边聚集了很多人。我们不明觉厉，想一看究竟。孩子已经飞奔似地跑上前去。
“爸爸，妈妈，快来看，这里有好多鸳鸯！”
“是吗？这么好玩！”
“快来看，好多的鸳鸯啊！”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我们也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靠近北海北门的位置，海面东北角与前海相连处的水闸附近有一小块区域没有结冰，这一片活水吸引了上百只鸳鸯和野鸭子来这里嬉戏。有在水里游的，有在冰面上散步的，有在吃东西的，有在追逐着玩的。美丽的鸳鸯身穿着五彩斑斓的外衣在水面上游来游去，胖胖的野鸭子一摇一晃地在冰面上走着，憨态可掬。有几只鸳鸯来到了冰面上，等着岸上的行人给它们喂食物。这些鸳鸯看来是饿坏了，几个游客往冰面上扔下去一些面包屑，立刻引起了那几只鸳鸯的抢食。
“爸爸，咱们把中午吃剩下的包子来喂鸳鸯吧？”
“它们不吃包子吧？你真搞笑”
“包子皮可以，你掰一点喂它们试试。”
孩子的猜测是对的。我拿出午饭打包带回来的包子，揪下来一些包子皮递给他，他扔到了冰面上。这几只可爱的鸳鸯看到了食物，立刻一摇一摆地过来争抢。由于冰面上过于光滑，一直鸳鸯跑过来后停不下来，两脚打滑差点劈了个叉，那憨憨的样子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孩子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这些在冰面上争着抢食的鸳鸯简直是活宝一般。孩子继续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鸳鸯过来。有一只从远处飞了过来，由于飞行距离较长，落在冰面上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双脚在冰面上继续滑行，尾巴也落在冰面上当刹车，像是一架落了地的飞机在地面上滑行，那样子简直可爱至极了。
过了一会，鸳鸯们吃得差不多了，再扔食物已经吸引不了它们了，一个一个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体，蹒跚地走到冰面的中心。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鸳鸯，它们单脚站立，面向南方的太阳，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是在准备接受阳光的洗礼，又像是朝圣一般，在阳光下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
“爸爸，那些鸳鸯为什么一只脚落地啊？”
“那是在睡觉吧，我觉得。”
“哦，原来他们是单脚站立着睡啊。哎，爸爸，我想起来了之前背过的一首诗，‘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是不是写的鸳鸯也是站在沙滩上睡啊？”
“应该是吧，咱们眼前这景色，应该叫‘冰暖睡鸳鸯’才对。”
“哈哈哈，这些鸳鸯太可爱了。”
我们不忍心打扰他们，准备离去了。过了水闸，来到了北岸，向南望去，太阳正挂在天空。冬日正午的太阳高度很低，暖暖地照在北海这一片冰面上。太阳在天空中悬挂，冰面上反射出一道长长的白光。由于是逆光的原因，远处琼华岛上的白塔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轮廓，冰面上的那一群鸳鸯正享受着冬日暖阳的沐浴，近处的水面上一对一对的鸳鸯正在追逐嬉戏，荡起的波纹让水中太阳的倒影支离破碎成一个一个跳动的光斑。
（作于二零二零年一月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