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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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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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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泡桐花开

文/周如意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五分,临近下班还有五分钟。

提前把电脑和打印机关机,从柜子里取出双肩背包,把午饭吃过之后没有洗刷的饭盒装进去,把充电器、耳机、笔袋和那一本最近正在阅读的余光中先生的散文集《远望可以当归》一起塞进书包,拉上拉链,背在肩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准备打卡下班回家。

整个一周都很忙,复工之后很多事情都接踵而至,让人应接不暇。那些在疫情期间因为延迟开工所带来的影响和损失必然要通过复工之后的繁忙劳动来偿还。终于在下班之前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不用加班了,可以好好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了,心情自然非常舒畅。

出了办公楼,拿出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向地铁站。最近路上越来越堵,车已经不开了,又恢复到乘坐公共交通上下班的状态。安检,测体温,进站,疫情期间的地铁站防控严密,秩序井然。

随着隧道里的一束灯光由远及近慢慢移动,车进站了。也许我正乘坐的这趟九号线地铁从总站出来刚经过两站,车厢里几乎是空的。上了地铁之后,乘客都非常默契地分散乘坐,基本上一排座椅只坐了一个人。想起以前地铁里摩肩接踵的情形,现在坐地铁已经非常舒适了,尤其又是在周五下班的时间。多次消毒,强力通风,座位宽敞,温度舒适,可以充分利用乘坐地铁的这个时间看看新闻,阅读书籍,闭目养神,调节神经,一切都那么悠然自得。

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忽然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带有紫色喇叭状花朵的图片,配的文字是:“今天晚上吃桐花菜。”

图片上浅紫色的花是泡桐花,是我的家乡那里非常普遍的泡桐树开的花。现在是四月,正是泡桐花开的时候。发这条朋友圈的人是我大姑家的二表哥,二表哥是个星级酒店的大厨,做得一手好菜。他今天发的这条朋友圈竟然是准备要吃桐花,让我这个从小就生活在泡桐树下的人感到了自己的孤陋寡闻:难道泡桐花还可以做菜吃吗?

在豫东平原地区,泡桐树种植非常普遍。我的家乡商丘向西约100公里,就是闻名全国的兰考县。当年,焦裕禄书记带领兰考县人民用“农桐间作”的模式治理风沙,成效不凡,兰考随后成为全国闻名的泡桐之乡。商丘与兰考毗邻,都属于豫东平原地区,也种植了大量的泡桐树。泡桐属于速生树种,质地软,生长快,一棵泡桐树苗种下去三五年便可以长成参天大树。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泡桐花就陆续开放了。由于泡桐树木繁多,每到这个季节,家乡的空气里便弥漫着泡桐花开的一种独特的清香。

我家的老院里,生长着一棵大泡桐树,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这棵泡桐便已经长得粗大挺拔。泡桐的树干笔直粗壮,没有旁逸斜出的虬枝,树冠高大,像一个巨型的大伞遮挡着小院。泡桐的叶子宽大挺括,比成年人的手掌还要宽大很多,大大的叶子像是一个个硕大的蒲扇。老院里的这棵泡桐葱葱郁郁,长势良好,给小院带来了树荫,也给我带来了童年的欢乐。

每到四月,经过一年休眠的泡桐在春风的吹拂下,重新获得了生机。叶子还没有开始长出来,枝头上已经长满了一串串的黄色的小球,那是泡桐的花骨朵。春风摇曳着泡桐的树枝,吹动着那一串串的黄褐色花骨朵开始悄然萌动。早期的花骨朵是球形的,外面硬硬的,孕育在里面的花苞越来越大,生命的力量促使着那毛茸茸的花苞慢慢地把外面的硬壳顶开,那球形的花骨朵便裂开成了一个钟形带着锯齿状的花蒂。那淡紫色的花朵还没有完全长开,从那硬壳里钻出来,犹如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煦暖的阳光洒在那含苞待放的花苞上,那些淡紫色的花苞便焦躁不安了起来,一个个蠢蠢欲动,争着抢着想要一睹这美丽的春色。若是再来一场春雨的滋润,那一串串的花苞便都竞相开放,一个个的紫色小喇叭挂满了枝头,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一团团,一簇簇,谁也不甘落后,讲述着春天的故事,散播着春天的讯息。

小时候我们村的南边有一片树林,里面种的基本上全是泡桐树。每年春天来临泡桐花开的时候,泡桐的叶子还没有长出来,站在我家的平房顶上,放眼向这片树林子望去,那是一片紫色的海洋。尽管有些区域种植的泡桐花是白色的,但我家村南树林里的那一片紫色却始终印记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村里的小伙伴会跑进那片桐树林里玩耍。林子里的泡桐种植得很密,巨大的树冠连在一起,遮天蔽日。踩着去年冬天留下的枯枝败叶,钻进那片茂密的树林,便有了一种森林探险的感觉。为了能让泡桐长得更加高大,每年都会有人把一些长在树干上细小的树枝或者生病的树枝给锯掉,那些被锯掉又落在地上的树枝变成了我们的玩具。十几个孩子钻进树林,分帮结派开始打斗,一人从地上捡一根泡桐的树枝,便有了互相打闹的武器。由于泡桐树木质地松软,一个小孩便能轻易地举起一根粗大的树枝,于是谁能找到并举起林子里最大最粗的树枝便成了孩子们之间的一场较量。

女孩子若是拿着树枝去打架多少有失斯文,但举起长长的树枝去敲落那正在盛开的泡桐花的事大抵还是能做得出来的。找一根前段发叉的树枝,举起来用那树杈托起一支泡桐花,把那树枝只是一拧,那一串泡桐花便折断掉落了下来。捡起那一串开得正艳的泡桐花,连着花蒂一起揪下来一朵,摘掉喇叭状的花瓣,通常在花瓣的内壁上会粘着一两滴晶莹的花蜜。对着泡桐花瓣的喇叭口轻轻一吸,那花蜜便到了口中。有时花蜜会粘在花蕊或者花柱上,树林里,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抬着脑袋眯着眼睛张着嘴,手里拿着揪掉了泡桐花瓣之后残留的花蒂在嘴上面不停地抖动,那便是在等着喝花蕊上滴下来的泡桐花蜜呢。

泡桐花一般是在清明前后盛开,到了四月下旬进入盛开期。谷雨前后,雨水开始慢慢增多,我的印象中每到泡桐花开的时节总是会碰巧赶上一场春雨。不是蒙蒙的细雨,而是夹带着料峭春寒的一场雨,风吹着,雨打着,紫色的泡桐花连着花蒂一起零落。小院里的那棵泡桐年数已久,一簇簇的泡桐花被吹落了满满一小院。风停雨住了,母亲拿着扫帚去扫那些落在地上的泡桐花时,我的姐姐却不忍心看着那些紫色的花儿被扫帚无情地扫去。姐姐不让母亲去打扫,她来到小院里蹲下身去开始捡那些花儿。我也会去跟着捡,打落的泡桐花太多了,不一会便拣了一大堆。

挑一个好看的泡桐花,揪掉了花瓣,那长长的花蕊上还粘着水珠。我抬起脑袋张开了嘴,使劲抖动着花蒂。

“你傻不傻?那是雨水。”姐姐一把从我手里把那花蒂抢了过去。

“啊?这不是花蜜吗?”我还没有喝到那甜甜的花蜜,心有不甘地问道。

“这都是被雨水打落的花,就算是花蜜也不能喝啊?你可真傻。”姐姐说道。

喝不了花蜜了,那就把捡来的泡桐花的花瓣全摘去,掰掉花蒂里面的那根白色的花柱,手里剩下了一个带着锯齿状的花蒂。从母亲的鞋框里找出一根针来,针眼上穿上母亲纳鞋底用的粗棉线,把那些花蒂一个一个地串起来,越穿越长,等穿得有二尺多长的时候,拎着绳子一抖,便是一条吓人的蛇了。那时总是会趁村里哪个小女孩不注意,拿着这一串花蒂的一头,忽然在她眼前这么一抖,必定吓得她浑身哆嗦,大惊失色。不过这种幼稚的吓人方法未必都能得逞,泡桐花开的时节谁都知道这种小把戏,自然也就心有防备。吓不着人了,就把那一串花蒂两头的绳子系在一起,戴在脖子上,便成了一个项链。

泡桐花落之后,叶子开始迅速生长。泡桐生长很快,叶子也非常宽大,没多久那一棵棵泡桐便长得郁郁葱葱。村南头的桐树林子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森林,远远望去,林木参天,密不透风。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焦裕禄书记在兰考县治理风沙的时候采用泡桐树了,大概是因为泡桐生长周期快,枝叶阔大,种植一片泡桐树苗下去没几年就能成长为一片抵抗风沙的防护林。泡桐生长快,三年成林,五年成材,并且木质轻,易加工,纹理鲜明美观,是制作家具的好材料。泡桐木导音性好,桐木是制作乐器的一种好材料,不论天气变化,均可稳定音色,有很多中国传统乐器比如古筝、古琴、琵琶都是以桐木作为原材料制作的。

泡桐花也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其味苦,性寒,具有清肺利咽,解毒消肿等作用,可辅助用于治疗肺热咳嗽、急性扁桃体炎、菌痢、急性肠炎、急性结膜炎、腮腺炎等疾病。泡桐花除了药用之外,新鲜的泡桐花还可以食用,我了解到食用泡桐花似乎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普遍出现的。虽然家乡的泡桐树目很多,但从小还真没有听说过泡桐花竟然还可以食用,直到今天看到大厨表哥所发的朋友圈。查询一番网络,泡桐花的食用以蒸食为主。将新鲜的泡桐花摘下来之后下热水焯一下,沥干水分之后加适量盐,淋入少量植物油,然后撒入干面粉拌制,待泡桐花上面裹上一层面粉之后上笼屉蒸10分钟左右即可食用。蒸好的泡桐花出锅后最好稍微晾凉,用当季的新蒜捣成蒜泥拌制,淋上芝麻香油,吃的时候还可蘸上一些芝麻酱调味,泡桐花的香味混合着蒜泥香油的味道,那必定是一份让人垂涎的纯天然美食。母亲用这种蒸食的方法做过各种蒸野菜,唯独没有蒸过泡桐花,看到网络上的这种食用方法之后,心中便开始长满了离离的荒草。除了蒸食之外,还可以焯水之后凉拌,也可以拌上面糊入油锅煎成桐花小饼,虽然没吃过,但想必味道一定很不错。

又到了阳春四月,又到了泡桐花开的季节。家乡那一棵一棵的泡桐树,虽不是什么名贵树种,也不是上乘的木材,那一簇簇喇叭状的淡紫色的泡桐花既不雍容华贵,也不清远幽香,颜值似乎比不过桃花、杏花、梅花、樱花等任何一种常见的花朵,但他在春天到来的时候仍然在高高的枝头悄然绽放,默默地做好自己。泡桐不畏恶劣的气候环境,努力快速地让自己成长,它用自己高大伟岸的身躯防风固沙,改善生态;泡桐不追求名利,比不上红木的高贵,成为不了人们争相追捧的树种,但在日常所用的家具中却总能找到他的身影;泡桐花质朴无华,不与繁华斗艳争芳,它只是默默地奉献着自己,花开时不仅可供人们食用,花落后还可以入药治疗疾病,真的可以说是物尽所值,物尽其用。

忽然觉得,做人,难道不应该像泡桐一样吗?

(作于二零二零年四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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