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意
网站用户
文/周如意
今天是北京中小学生开展空中课堂的第二天。按照二年级的课程表，周星同学今天上午有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英语，每节课25分钟。我当初看到他们的课程表时，就觉得他们度过了这么一个加长版的假期之后，终于网上复课了，结果每天也就50分钟的上课时间，简直是太轻松了。周星同学前几天看到课程表的时候，我瞥见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窃喜。
上午十点不到，网课结束，钉钉群里就开始跳出来各种消息。打开一看，有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有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临近中午，美术老师发了一条作业，书法老师也发了一条作业任务。家校本里的未完作业又增加了好几条。前两天音乐老师布置的一个唱歌的小任务还没有提交，今天又来了几条。虽然还没上数学课，但数学老师之前也有一个每日一练的小卷要完成。当初觉得他们每天上午上那一个小时的课很轻松，但若是完成各科老师留的这些作业，看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瞬间理解了教委设定这个课程表的合理性，既要保证课堂上教学内容的学习，有留了课后复习作业的时间，也保证了孩子们的视力和身体健康。
我和星妈都在上班，周星他姥姥还不会用钉钉，只好把老师布置的这些作业一条一条转发到微信上，安排他在家完成。
晚上我们下班回家，吃了晚饭之后，开始给他检查作业，准备拍照提交。发现他语文完成得还好，英语还有一项作业我忘记了给他转发，需要他现在完成。那是一个关于时间的英语问句，需要在一张纸上画上钟表写下时间。他为了能得到优秀作业，开始很认真地在纸上画了起来。此外，还有美术老师留得让画一幅植物的画还没完成。我也知道这个画画的作业也并非今天要完成提交，还是问了他一句。
“这个画画的作业你没有画是吗？”
“爸爸，我不知道画什么。”他一边拿着橡皮擦着表盘上被他画得不规则的刻度，一边说道。
“老师不是说了嘛，画一个春天的植物，你画什么都可以。”
“画什么都可以，那你说我画什么?”他有选择纠结症，每次跟他说什么都可以的时候，他总是什么也决定不了。
“那你就画一颗柳树吧。”
“柳树我画不好，画柳树肯定画的两边有叶子垂下来，上面光秃秃的。”他说着说着脸上开始显出了不悦的表情。
“那你画樱花，咱们楼下小公园里你都看见过，想象一下什么样子大概画一画。”
“唉，樱花我觉得更不好画。”
“那这样吧，你就画一个稍微简单一些的，你选一个你认为好画的植物画一画，你们老师不也发了两幅么，你就参考着画一画吧。”
“爸爸，我跟你说吧，我就不知道老师让画这个画有什么意义？”他抬起头，很严肃地看着我，问出来这么一个让我惊讶的问题。
“怎么没有意义呢？美术就是要让你从生活中发现美，欣赏美，并通过画画把这种美展现出来。你比如说现在春天花红柳绿很漂亮，你把他们画下来，就算春天过去了，你也把这种美给留了下来。”
“可是我画的特别丑。”
“不不不，我觉得你以前画的画都挺好看的。用心画，肯定能画得更好。”
他或许是最自己要求过高，或许害怕自己画不好，总是对自己没有自信，觉得自己画不好的时候就不敢落笔。我只好鼓励他去大胆地画，不要太在意结果。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低下了头来继续做英语作业。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问了一个更让我大跌眼镜的问题。
“爸爸，你觉得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觉得没有意义，到最后还不是都得死。”
当我听到从这么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学生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感到了无比的震惊。我不明白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缘何会问出这么深奥的一个关于人生的问题。是因为长时间放假玩得太疯这刚一复课作业太多出现了厌学？还是之前看天文知识太多了解了人类文明非常渺小和短暂而自己悟出这么一个歪理？难不成小小年纪就已经看破红尘？孔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既然他今天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就应该借此机会跟他严肃认真地谈一谈关于人生的意义这个话题。我端坐在他的面前，让他停下笔，决定跟他长谈一次。
“周星，爸爸跟你说，我不觉得你说的对，人活着怎么没有意思呢？人活着很精彩啊？你看看你，有吃的有喝的，有玩具玩，放假了可以去旅游，可以去游乐场，可以吃各种美食，这不是很精彩吗？怎么会没有意思呢？”
“可是人小时候要天天上学，长大了要跟你们一样天天上班，还经常加班，有什么意思？”
扎心了！真的是扎心了！他的这一句“长大了天天上班还天天加班有什么意思？”直接戳痛了我的灵魂深处，让我竟一时语噎，无言以为。但是我不能就这么被他所问倒啊？我还是要给他积极正面的回答。
“先这么跟你说吧，你也不是天天上学，爸爸妈妈也不是天天上班，不是有周六周日可以休息吗？”
“可是上学上班要上五天，休息才休两天啊？”
“你可知足吧，很多人连双休都没有。你还想怎么样？不上学不上班天天在家玩？不上学以后长大了啥也不会干，不就成一个废人了吗？不上班不工作没有收入，哪有钱能让你出去玩？上学的意义就是学习知识，增长本领，长大了能做一份自己喜欢又有利于社会的工作。工作的意义不仅是挣一份收入来维持生活，同时也是在服务于他人而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看他似乎还不是特别理解，就接着往下说。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作为一名老师，他工作的意义就是教书育人，让你们都学到知识，考进大学，把你们培养成有用的人才；作为一名医生或者护士，他工作的意义就是治病救人，让那些生病的人能得到康复，让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治愈出院；作为一名军人或者警察，他工作的意义就是保护国家安全，让人们都生活在一个安全的国家里。每一个职业每一种工作都有他的意义，明白吧？”
他似乎慢慢地听懂了，我继续跟他说。
“你刚才说不明白画画的意义，我跟你说，画画他可以把自己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给展现出来，比如，一个建筑师需要跟别人介绍一下一栋新建的大楼是什么样的，他仅仅靠嘴说是说不明白的，那就需要拿笔把这栋要建的大楼画出来，他要是小时候画画得好，就可以很轻松地把他的设计展示给别人，这就是画画的意义。一个建筑师可以设计出来一栋美观实用舒适的大楼，让别人都生活在一个更加舒适的房子里，这就是建筑师这个职业的意义。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我再接着给你举个例子。你比如说，你长大了想当一个天文学家，天文学家要观察宇宙中的星体，探索他们运行的规律，揭秘未知的世界，这就是天文学家这个工作的意义。假如你以后成为了天文学家，你可以去探索其他星球，比如火星，你可以好好探索一下火星上到底有没有生命。”
“爸爸，我不明白探索火星上有没有生命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他又有了新的问题。我不明白这个眨着眼睛一脸疑惑的稚气少年的脑袋里每天都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太好，大概是探索外星球有没有生命就可以知道那个星球有没有充足的氧气、液态水和阳光，这些都是生命存在所需要的环境。”
“有生命就一定有氧气吗？”
“应该是大多数的生物生存都需要氧气。”
“那还有一部分不需要氧气吗？”
“应该是有一些无氧呼吸的生物吧。”我接着回答他，忽然发现他慢慢地把讨论的话题给带偏了，“咱先不说这个，咱接着说发现外星生命的意义。假如其他星球有适合生命存在的环境，咱们就可以在上面种植树木改善气候，种植更多的粮食供人类食用。”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该怎么科学地回答这个问题了，只能这么牵强附会地给他解释了。
“地球上的粮食不够吃吗？”
“如果地球上的生态环境恶化，污染严重，不适合粮食的生存，也许有一天粮食就真的不够吃了。”
“现在不是都要求保护环境吗？为什么还会有污染？”
“是要求要爱护环境，可总是有那些不听话的人。之前咱们看到河里飘着垃圾，就是那些个别不守规矩的人乱扔垃圾，破坏了环境。”我发现和他聊天总是不经意间他就把话题给岔开了，说人生的意义呢，说探索火星的意义呢，怎么又说到了环境污染了？看来我还得把话题往回带。
“如果真的环境破坏，污染了土壤，种下去粮食产量就会越来越低，或者就长不出粮食了。”
“那可怎么办？”
“刚才咱们说探索火星，在火星上种粮食，当然在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毕竟目前还不太现实。目前咱们可以保护环境，可以通过科学研究，精心培育优良的种子，让粮食能够更加优质高产。你听说过袁隆平老爷爷吧？”
“知道知道，去年我们学校组织去那个农业观光园参观的时候看到过介绍。”
“对了，袁隆平一生最大的研究成果就是培育杂交水稻，提高了水稻的产量，让中国人都有了粮食吃，解决了世界上很多人口的温饱问题。这就是袁隆平老爷爷一生致力于水稻研究的意义，是不是很伟大？”
“嗯，是很伟大。”他若有所思，算是慢慢理解了人生的意义这个问题。
“所以说，每一个人每一种职业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你现在好好学习的意义就在于长大了你有权利能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的人生。明白了吧？”
“明白了。”
他似乎是真的明白了，不再纠结那个问题，低头完成他的作业。我忽然觉得，我跟他说了这么多，讲了这么多的道理，我就真的明白人生的意义这个问题吗？他说我天天上班经常加班有什么意义，这不也是我经常问自己的问题吗？这么多年来，每天忙于生活疲于工作，像一个上紧发条的闹钟没有停歇，又像一个太忙太累太傻的陀螺转个不休，可自己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人生的意义在哪里。生活中总是充满了眼前的苟且，却从来没有去认真地思考过诗是什么，远方在哪里？有时候，我们真的需要在烦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坐下来静静地冥思，荡涤一下自己的心灵，好好思考一下明天的方向，或许这样才能让自己走出一段更有意义的人生。
（作于二零二零年四月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