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

文/周如意

晚上，周星同学在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我在旁边看书。

语文老师今天留了一项作业是看图写话。他拿着我的手机一边看图片，一边在作文本上写着。图片上是一只小鸭子掉进了坑里，别的小动物想办法来救他，最后是通过往坑里倒水让小鸭子浮上来而获救。图上有一只小猴子倒挂在树枝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伸到坑里，企图救那只掉进坑里的小鸭子。

“爸爸，‘捡’怎么写？”周星同学忽然抬头问我。

“哪个‘捡’字？”

“捡东西的‘捡’。”

“那你问的是哪个‘捡东西’的‘捡’？有挑拣的‘拣’，把一个东西从一堆东西中挑出来，还有一个‘捡’是指弯腰从地上拾起来的意思。你要写什么内容？”

“我要写的是‘小猴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爬到了树上。’”

“那这个就是从地上把东西拾起来的那个‘捡’。”

我刚想要跟他说这个字怎么写，忽然想起来之前曾经跟他说过，学习上遇到了困难不要总是想着求助大人，要学会用自己的方法去查询解决，于是我决定不直接告诉他答案。

“我之前跟你怎么说的，遇到不会写的字怎么样？自己去查字典，对吧？”

他想起了我曾经跟他交代过的话，于是拿起桌子上的新华字典，开始翻阅查询。

他眉头紧蹙，认真地看着字典，沉默了一会，然后又抬头问我。

“爸爸，你知道读音读‘jiān’的字里面哪个字笔画最多吗？”

“那我还真不知道。”

“是这个‘櫼’，意思是木楔子，我给你数一下啊，一、二、三、四……”

他开始一边在空中用手指照着字典写着这个字，一边嘴里数着笔画。

“停停停，別数了，你查字典是要干吗？你要查小猴捡木棍的‘捡’，谁让你数这个‘櫼’字的笔画了，不要节外生枝好不好，专心写作业。”

“哦哦哦，对对对，我是要查‘捡’字怎么写呢。”

他低下头来，继续查阅字典，查完之后，把字典合上，继续低头写作文，嘴里又说道：“爸爸，那个‘櫼’字有二十一笔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能不能先把作业写完?”

他不再说话，低头看着作业本，思考着该怎么继续写下去。最近他做一些看图写话或者小作文的作业，总感觉有些吃力，往往词不达意。明明感觉很简单的几句话，他总是迟迟写不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心里很明白，在他头脑中似乎已酝酿良久，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我一直跟他说，想要写什么内容，自己先在心里想好这个话怎么说，思路清晰了，语言也组织通顺了再下笔，不要一边写、一边想、一边擦。

他在桌子上写着作业，我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书。最近一直看的是林清玄的散文集，内容清新隽永醇厚，富有哲理，让人如沐春风。刚沉下心读一会，耳边话音又起。

“爸爸，你知道这个新华字典里有多少个汉字吗?”

“脑筋急转弯啊？‘新、华、字、典’四个字。”

“哎呀，不是，我是认真地问你。”

“那我还真不知道。”

他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字典的封底，说道：“一共有13000个字。”

“哦？我以前还真的没有注意，不过这里面应该有很多不是常用字，经常用的也就3000多个。”

“但新华字典里面的字不全，有好些字查不到。‘龙行龘龘’的‘龘’新华字典里面就没有。”

“你说的都是一些生僻字，平时根本不常用。”

“爸爸，你说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汉字?”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好像康熙字典里收录了大概有四万多个汉字。”

“四万多个?那是不是‘龘靐齉爩’全都能查到?”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生僻字，我曾经看到过他认认真真地在一张纸上写下过这四个字，并以能认识并会写这四个笔画繁多的汉字而沾沾自喜。

“这几个字应该是能查到。”

“那康熙字里面有陕西的biángbiáng面的biáng吗?”

“那肯定没有，这都是后来人们臆造出来的字。”

“爸爸，那康熙字典有多厚？”

“哎呀，你这个问题真把问住我了，我还没有见过康熙字典，我估计肯定很厚，比你这个新华字典肯定要厚得多了。”

“那放地上有没有咱们家这个茶几这么高？”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估计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几本书嘛。”

“那有没有这么高？”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准备走到茶几旁用手比划一下高度，而我已经被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得失去了耐心。

“等等等等，你先别站起来，你的看图写话写完了吗？”

“没有呢。”

“没有还不赶紧写？在这问了半天。刚跟你怎么说的？写作业要专心致志，不要怎么样？”

“不要节外生枝。”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刚才问得问题有些多了，只好就此打住，再次低下头来，继续完成作业。

我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什么每天说自己很忙，作业很多。我一直以为他们现在每天就上一个多小时的空中课堂，再加上写那么一点作业，肯定是非常轻松。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说自己每天都有很多事。这哪是作业多啊？这完全是自己做作业的时候不能静下心来，总是节外生枝，不断地出现与作业无关的问题。等回过头来一看，发现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做的那些事情，跟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完全无关，而时间却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虽然一直在说教孩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经常性地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呢？

想起一件事情，准备跟一个朋友打个电话。打开手机之后，看到微信上有几条未读语音，就先打开微信听一下，听完之后发现需要跟对方回复，于是开始微信沟通事情。等在微信上把这一件事说明白解决了，就随手把手机关了。节外生枝，竟然把自己本来掏出手机要跟一个朋友打电话的事情全然忘记了。

下班路上，忽然想起来妻子三天前跟我说过让我下班时买一箱牛奶。今天总算在超市门口想起这事了，于是进了超市。看到了琳琅满目的水果，很新鲜，价格也在搞特惠，于是挑了几样水果。准备称重的时候，路过谷物豆类的货架，想起家里熬粥的粮食不多了，又拿了一袋红豆一袋小米。走到零食区，看到了孩子爱吃的零食，又给他挑了几包，又去买了两个面包准备第二天吃早点。等结了账拎着一大袋回到家，才发现牛奶忘记买了。节外生枝，买了一大堆东西，却忘记了自己去超市的初衷。

想起当年大学毕业后刚来北京参加工作，那时的自己不能脚踏实地，总是好高骛远，对未来总是感到很迷茫，不清楚自己以后想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不明白以后能干什么。节外生枝，决定辞掉工作，抛弃自己的原有专业，另辟蹊径选择了一个全新的专业考研，结果却并不太理想。几经周折调剂了一所学校读研毕业后，阴差阳错却又从事了最初专业的工作。人生没有彩排，说不好自己选择是对是错，但没有坚持自己的初心确实让自己经历了一些曲折。

家里的书架上尘封了不同阶段留存下来的不同类别的书，其中便有几本专业注册资格考试的教材和辅导书。书很新，只有一本还能看出翻阅过的痕迹，其他基本上保持了刚买来时的原貌。当年立志要考下这个专业资格证书，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看书学习，结果遇到困难后浅尝辄止。节外生枝，又换了一个证书的考试，又买了几本书，最后又因所谓的“工作繁忙”的缘由再度搁浅，重蹈覆辙。

学业上，事业上，生活中，我们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报哪所学校?选什么专业?从事哪个行业?去哪家单位工作?毕业到哪个城市定居?和什么样的人恋爱？选什么样的人结婚?现在要不要孩子?还生不生二胎?要不要换个工作?要不要创业?工作之外还要学习哪些新技能?……

面对这些问题，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会当局者迷，在做抉择的时候总是会被外界环境所干扰。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缺失了一分坚定与执着，在纷繁复杂的事务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有时未必能做出最好的选择，等回过头来看自己走过的路，难免心生遗憾，满腹懊悔。

其实，我们应该时刻静下心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真正认识一下自己，认清楚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多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不忘初心，坚定信心，做出了选择就要坚持，不要有始无终，不要再节外生枝。

（作于二零二零年四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