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的夜晚

文/周如意

2019年9月2日，星期一。

暑假结束了，今天是周星同学开学上课的第一天。他现在已经上二年级了，用他的话说，已经从一年级的小豆包升级为二年级的小辣椒了。晚上我下了班回到家中，看到他正在做作业，星妈正在辅导功课。看来，还不错嘛，第一天就已经慢慢地进入状态了。想起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问他：

“周星，明天新的学期就开始了，又可以见到你的老师和同学了，你开心不开心？”

“哎呀，不开心，这么快就开学了，我好想暑假再过一遍。”他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

“玩疯了是不？再过一遍暑假？你想得美。”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他放学之后能主动把作业做好，也算是不错了。想起自己每次长假过后第一天上班，不也是犯节后综合症么？自己不也是恍恍惚惚一整天也干不了什么正经工作么？大人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孩子呢？

我开始吃饭了。过了一会，他也做好了作业，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周星，你们今天中午在学校吃的什么？”

我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

他听到我问他话之后，伸手在脑门上一拍，长叹了一口气，一边头也不转地继续看着电视，一边用一种貌似非常无奈的口气说道：

“唉！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爸爸问问你学校的事情，你说说呗。”

“爸爸，那我问你，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我啊，我今天中午在公司楼下的食堂吃了一份梅菜扣肉，还吃了一份蒜泥豆角和凉拌腐竹的拼盘，吃了一块烙饼，喝一碗鸡蛋汤，挺好吃的。”

“那你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好玩的事情？没有啊？我今天就是和平时一样，在公司上班啊？”

“那你路上有没有碰上什么好玩的事情？”

“路上？我今天早上和你妈一起把你送到学校以后，我并没有直接去公司，先是骑个自行车去光华路那边办点事，盖章去了，然后又坐地铁去公司了。路上倒也没有碰上什么好玩的。”

“那你在公司都干什么啊？”

我看他一直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和我之前问他的那些问题却也非常类似，我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周星，我明白了，我们之前问你学校的事，你总是嫌烦，不愿意回答。你现在就是报复，先反问我这些问题，让我也觉得那样很烦是吗？”

“对。你们每次都是问这问那的。”

“我们就是想了解你们学校的一些事情嘛。想知道你们学校的午饭好不好吃，吃不吃得饱，知道吗？哎，你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还是花卷？”

“唉！我太难了。我天天一个人得对付你们两个大人，同样的问题得回答你们两遍。你去问我妈吧，我懒得再说第二遍了。”周星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星妈这时从卧室里出来了。

“来来来，把周星今天学校的情况汇报一遍。中午饭吃的什么？我问他什么，他都说给你说过了。”

“是，刚才我回来的时候都已经问过了。今天中午在学校吃的排骨，还有一个菜是素菜，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豆角吧好像是。主食吃的米饭，一次没吃饱，又添了一次饭。”星妈说道。

星妈说完，和周星一起接着看电视。我赶紧吃饭，一会还要一起下楼去玩一会。

一边吃着饭，我忽然觉得，现在一零后的小朋友难道刚7岁就进入叛逆期了么？想和他们好好聊聊天，现在都不愿意和父母说了么？周星啊，你可能觉得我们问你的这些问题实在是太无聊了，你可能会觉得中午在学校吃个饭，都已经饿了一上午了，盛好了饭就赶紧吃了，谁还会特意记住是什么菜啊？还有我们常问你的“今天在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你是不是也是觉得很难回答？是不是觉得天天一堂课接着一堂课上，哪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啊？其实，这些问题看似很琐碎，甚至很无聊，可是爸爸妈妈就是想知道你在学校里的那些琐碎的事情啊？就想知道你中午饭吃的什么菜？有没有肉？是鸡肉、猪肉还是牛肉？你在家最近饭量挺大，开学了学校的午饭能不能吃饱啊？吃不饱的话能不能再加点饭？加饭的话是自己过去盛还是举手让老师给加？今天午饭发的是水果还是酸奶？这个季节你们发水果是香蕉还是桔子？酸奶是什么牌子的？是纯酸奶而不是乳酸菌饮料吧？中午吃完午饭之后是趴桌子上休息一会还是自己上自习啊？等等等等，凡此种种。

如果我们问你这么一大串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都已经觉得爸爸妈妈特啰嗦，是不是已经招架不住快要崩溃了？其实还有好多没有问到呢。父母其实很想知道你们学校的点点滴滴，了解你们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很想知道你在学校里面的表现。昨天你们在中学的大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住在中学边上的家长就在阳台上拍学校的照片往家长群里发，实时播报开学典礼的进展，群里好多家长都围观呢。其实你们在学校里的每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家长们的神经。如果以后有可能的话，每一个教室里面各个角度都能安装上摄像头，全程直播你们在学校教室里的表现，家长拿着手机可以实时看到你们在上课，能听到你们课堂上的回答，那我估计这个系统应该会很受家长欢迎吧。如果真的这样，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计算你们这些小学生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很快吃完了饭，三个人一起下楼去小区里面的小花园玩。到了健身器材那里，我们三个人每人一个太空漫步，一边活动一下筋骨，一边聊着天，一天的疲惫荡然无存。凉风习习，很是惬意。没聊多大一会，我和星妈的各种问题又轮番轰炸似地来了。

“周星，你们这一学期换座位了吗？”

“换了。”

“你现在跟谁同桌啊？”

“我现在没有同桌，我在第六组。”

“哦，第六组是靠墙那一列单座吧？”

“对，是靠墙。”

“是靠有门的那一面墙还是教室里面有窗户的那面墙？”

“里面有窗户的那一面墙。”

“那你坐在第几排？”

“第四排，中间的位置。”

“哦？那你现在的位置不错啊！你从一年级时的超级VIP娱乐区现在升级到了高级阳光SPA观光区啊！”

“什么阳光SPA观光区啊？”

“你座位挨着窗户吧？”

“挨着，窗台上全是书。”

“你看你现在的座位多好，看书方便啊。沐浴着阳光，还可以观看窗外的风景。你能从窗户看到外面的操场吗？”

“我没有看，我明天去看看。”

“你们现在是三楼，我估计坐在座位上是看不到外面的操场的。哎，对了，周星，你前面座位坐的是谁？”

“前面是晶晶。”

“那后面呢？”

“后面是欣欣。”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唉！真的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我听他说了这个名字，自己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事有点好笑，真的是冤家路窄啊。他所说的这个叫欣欣的女孩就是他们班特别泼辣的那个女孩，见了面大老远就喊他的名字，之前爱和周星闹着玩，有一次因为闹着玩闹大了两个人还差点打了一架。

“啊？她现在坐在你后面了啊？怎么这么巧。”星妈说道。

“对，我也没想到，她怎么就坐在我后面了。”

“老师排哪儿就坐哪儿呗。都让你到第四排了，你就知足吧。那她现在还爱和你闹着玩么？”我问道。

“闹，她今天就老是在后面用手捅我的脖子。”

周星一边说，一边让我从健身器材上下来，让我蹲下，他站在身后，在我脖子上用手捅一下。

“她就这样捅我的脖子。”

“那你跟她说‘你别捅我’啊？”

“我跟她说了，她就说‘我跟你闹着玩呢’。”

“是上课的时候？还是下课以后？”

“上课没有，是课间的时候。”

“她这样也没大事。你就跟她说‘你以后别这样了’。”

“我跟你说啊，跟她说这些根本没有用，她还是那样。我哪天必须得报仇。”

“你怎么报仇？”

“那你别管了。”

“那可不行啊！一个男生要大度一点。她就是跟你闹着玩嘛，你不喜欢可以跟她严肃地说出来，但不能打架。”

“我知道，不是打架，放心吧，爸爸。”

“是不是拿手指弹人家？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恶作剧？”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不深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要是让人家告诉班主任了或者她家长告到我们这了，我再找你算账啊。”

“哈哈哈……放心吧爸爸，不会的。”

“周星，那我再问你，你右边是谁？”星妈问道。

“唉！你们大人怎么那么多的问题啊？”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右边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右边是谁你都不知道吗？都上了一天课了。”

“你们也没让我注意是谁啊？”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那你就明天留意一下吧。”星妈说道。

“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家洗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课，现在得恢复到晚上九点半睡觉了。”

“走吧。”

已经晚上快九点了，抬头看到深蓝的夜空中挂着一弯新月，待它这次变圆了就到中秋了。寒暑易节，斗转星移，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秋季了。尽管白天天气还有点热，但夜里的空气已经明显开始凉了。暑假期间楼下的小花园里这个时间正是孩子嬉戏打闹的时候，今天却只有我们三人。看来，开学以后明显不一样了，想必孩子们都已经进入了开学模式，忙着在家里做作业学习吧。我们开始往回走，三个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小花园。越走越远，路灯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也照得越来越长，直到我们走进单元门里，那影子也就随之消失了。

（作于二零一九年九月二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