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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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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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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乡愁放在云朵上

我把乡愁放在云朵上

年少时在老家生活、读书,成年后在异地工作成家,每到过节都会想起老家的一些人和事儿,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老家得天独厚的秀山灵水和红土地,还有那些朴素善良的人,让我度过了人生中一段幸福美好时光,那是我的根,一个让我成长,给了我最美好记忆的地方。

中秋国庆放假,回去看望父亲。由于车流量大、堵车,返家近500公里的路程,开了近10个小时,到家已是晚上11时。父亲年近古稀,前些年从乡下老屋搬到县城住,听说我要回去像个孩子样,车还未到,就早早的就站在楼下路边来等着我,只想在第一时间看到我。

当晚,巫峡大地下了一场秋雨。

父亲早早地弄好了饭,父亲拿来两个酒杯,斟满一杯放到他面前,又斟满一杯放到我的面前。父亲用颤颤的目光缓缓地端起酒杯,说:“来, 你平时忙,难得回来一次,咱爷俩也一年没见面了,碰一个。” 吃着熟悉的饭菜,满心的喜悦,连同父亲慈祥的爱,放到我的心坎上。这是家的味道,父亲的味道。饭后站在阳台上陪着父亲聊天,与漂浮在空中的白云静默对视,不管是高高漂浮在天上,还是在陪相伴于峰涧,“曾经长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的不朽佳句就会涌进脑海,劫我思绪,舂碓灵魂。

其实,漂浮在巫峡上空的巫山云,与其它地方的云没有两样,她们都一样温柔、水灵、飘逸。特别是在雨后,一舒一卷,意境朦胧,姿态婆娑,荡涤一山绿一水,抚摸一树一林。

似乎巫山云从来就离不开百里巫峡,哪怕已经穿越过数千年彩虹,她依旧还是水墨颜色的清淡,水墨飞洒的飘逸,迁客骚人的灵犀,神女的倩影,诗人的风骚,岁月浸噬不了的金刚,这一片山和水的魂魄。

巫山云飘山过岭,汩满峡谷,漫越沧桑,演绎勾人心魄诗情,铺就千变万化画卷……

我想到乡下老屋去看看,因山区道路弯多路窄,来回需3小时左右,父亲坐车时间久了会出现晕车不适,于是让他在家里休息,我和妹妹妹夫回去。

脚踩在松软的红土地上,拂过脸面的秋风仿佛一支巨大的画笔,将漫山遍野的树枝染得色彩斑斓。黄栌点缀在乡野的各个角落,沟渠边、田坎上、墓地中,大都平常无奇,或择错土壤养分不足而难以拔高、或因喜凑热闹隐没树丛而不易凸显,叶片随着气温下降会由浅及深慢慢变红。已是仲秋时节,满山的主色调是红色,其间点缀着翠绿、桔红、橙黄、火红、嫩黄……翠绿的是杜鹃,嫩黄的是松树,火红的是枫树,还有密密麻麻金黄的青杠,这些树一大簇一大片地紧挨在一起,却又互不相连,使整片树林犹如一幅泼洒了浓浓颜料的油画,鲜艳夺目、绚烂缤纷,刺激着人的眼睛和灵魂。

流经巫峡的水和岸边墨绿的树叶相互衬托,它们一动一静,相得益彰。站在横跨巫峡口的长江大桥上,任秋风拂面,两岸山上的黄叶仿佛受到江水的邀请,纷纷簌簌地飘落。那漫天飞舞的黄叶,在半空中轻盈地回旋,让人在一刹那间将积蓄在心底的对故乡的爱恋和情绪释放出来,忘了自我,更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动。

在我的文字中,我不喜欢用 “家乡”或“故乡”来表述生养我的地方。它们对于我来说,都是比较模糊的概念。我喜欢说“老家”。老家在我的心里的定义是清晰的,它指的就是巫山。二十多年前的老家,没有沥青公路,没有水泥砖混楼房,除了红土地就是漫天飞扬的树叶。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贫瘠的山区,烧煤是件很奢侈的事,做饭的主要燃料就是从山里背回来的柴草。

孩提时,每到放学,我们和邻居家的小伙伴结伴到山坡野地去打猪草、捡柴禾,只要抬头看见夕阳西下,村子上空炊烟升起,就知道那是母亲在招手喊我们回家吃饭啦。

炊烟里,有饭菜的香味,炊烟里,有母亲的呼唤。

炊烟消散在何处?只知道风把它们带到了天上,那烟一样悠然舒卷的云朵,是人间万家炊烟的归宿?还是天上仙人的炊烟?

吃过饭后的父亲,总喜欢夹一块火炭点燃他那擦拭得发亮的装满烟丝的铜质烟锅子,搬一把椅子坐在土墙根的屋檐下吞云吐雾,于是过往岁月里的诸多往事,便成了他口中不绝如缕的袅袅香烟。

那些从田间地头或山上背回来的柴禾,大半因为做饭而燃成了火,剩下的便是草木灰了。草木灰可是上好的肥料,乡下人是从来舍不得扔的。

改革开放以后,寻常人家的生活条件逐渐改善,村民开始先用散煤,后改用蜂窝煤球,那携裹着饭香的袅袅炊烟和满是烟火色的黑黢黢土墙灶屋,就被岁月之风吹得没了踪影。

宋陆游在《村舍》中曰:“山高正对烧畲火,溪近时闻戽水声”。乡人在侍弄土地时,将散落在四处的杂草和遗落在地里的庄稼茎叶收聚在一起,点燃烧尽提升土地肥力。那些慢慢飘散的野烟潇洒在山林旷野上空,抒写着乡村特有的田园诗意。云淡风轻的秋天,山野、河畔、田间地头,常有野烟如衣袂飘飘的飞天仙女,变幻着曼妙的舞姿随风斜升袅娜入云,也许是贪玩的牧童点燃了一片荒草,也许是劳作的乡亲燃起了从将要深翻的土地里清理出的庄稼根茎和杂草。缥缈的云烟,把远山近树,旷野阡陌,长空雁鸣,浸染出“隐隐飞桥隔野烟”的悠远意境。

乡下的炊烟,是温馨的,袅娜着清苦岁月里的乡韵亲情,父亲的辛劳在里面,母亲的慈爱在里面,童年的记忆在里面。

乡村的炊烟,是诗意的,旷野长天,几处云烟缭绕,随风而飘,随风而逝,点缀了秋野的空旷,涂抹出季节的自然之美悠然之趣,是一曲田园诗般深情的老歌,是一幅悠远淡雅的山水画卷。缓缓升起的炊烟,会带给我内心深处的暧和感动,会带给我自然而然的亲切质朴和浪漫诗意的遐想。炊烟生处有人家。炊烟相招,鸽哨相邀,那是一幅多么温馨醉人的游子还乡图啊。

人遗憾的是,随着时代发展的车轮滚滚向前,很多在乡村不经意间便可看到的古典的诗意的饱含多少代人记忆和感情的东西,正悄然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如炊烟、渔火、野渡、扁舟、山歌、风俗……

老家的沟壑间,多了一座母亲的坟茔。

日渐荒芜的红土地,老家的天空,已没了炊烟的缠绵,那些消逝远去的熟悉的人和事,已幻化成一缕对过往岁月的悠远记忆……

仲秋时节,不热不冷,漫步在老家的田间阡陌、农家晒场,感受着浓浓的乡村秋色,这秋色使人沉醉,催人奋发。脚下是那种铺满石头子儿还没硬化的乡村道路,随着山势的起伏有坡度,是那种懒坡坡。走了一会儿,身上就有了微微的热汗。

天上的云异常洁净,且不时随意地擦拭着蓝天。蓝的没有一丝的污垢,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水,变成毛毛细雨飘落下来,然后在天地间画一弯美丽的彩虹,让乡人在脸上、眉目间、以及心里绽放出幸福的花朵。乡村的秋是用斑斓的色彩点染的,她充满了秋实的沉甸甸,充满了农家丰收的喜悦。

乡下的秋是金黄的。这是秋的主色调,秋风拂过田野,喜看稻田千重浪。金灿灿的稻谷,笑弯了腰;胀得鼓鼓的豆荚禁不住从浅黄的叶下露出了笑颜。机声隆隆,响彻耳际,田野里到处是人们忙碌的身影。稻谷已被收割机风卷残云般割倒了一大片,金黄的稻草铺满田间,金色的稻谷晾晒在农家的晒场上,静静地接受着秋阳的照耀,被太阳晒得古铜色的农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屋后的菜园子里,满地的青椒,叶子青翠欲滴,辣椒满枝;农家人正抓紧采摘准备运到集市上去售卖。“今年秋辣椒的价格是往年的好几倍,最高时每斤卖到三块二”。白胡须农人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间回荡,从老人乐滋滋的神情里,我读懂了老人心中的喜悦:这个秋天,老人家的钱包又要鼓起来了!

乡村的秋是火红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沟壑边上,那一棵棵柿树,高高挂在枝头的柿子犹如一盏盏红灯笼,红得耀眼。乡村正在嬗变,新农村建设,党的政策好,减免了农业税,又推行了粮食补贴政策,发展经济作物种植补贴,农机农资补贴政策等惠农政策层出不穷,农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乡亲们正迈着奔小康的步伐走进新时代,走进科学发展的康庄大道——正用一双双勤劳智慧的手书写着新农村的乡村秋色赋。

岁月带走了村里许多老人的面孔,带走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生活场景。留给我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那些过往以及涌动在心底的一丝苍凉。村子在历经了几十年的变迁之后,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让我这个漂泊在外的“异乡人”感触万千。

于是,我慢慢悟出了一个道理:只有远离了乡村才能写出乡村;只有远离了土地才能感受到土地的亲切。

在无人居住的民居,还能看到一些镂空雕刻的窗棂、屋梁、门楣及书写在上面的文字和图画。它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却深深地和建筑物贴在一起,留下书者的体温。

对于乡村,我心存感激,哪怕是一件小事,都会引起我无限的感动,我总想将儿时的记忆叙说出来,以求得暂时的心安。遥望乡村,感觉它总是从幽静中拉近了镜头。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喜欢在冬天的暖阳下,在平整的晒坝上抽自制的木头陀螺看谁的旋转时间久,或者在追逐嬉闹……天真、开心,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永远就是那样,在暖阳下把日子一样当了陀螺来抽打。看高高的九台山上埋头吃草缓慢移动的羊群,日子就显得和蔼亲切,如一件新棉袄包裹了我温馨的记忆。

母亲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老屋依然守在红土地上。父亲到县城居住后,偶尔回老屋看看、住上一晚,其余时间少于回来,房瓦上已长上了不知名的小草,没有人去打理修缮它。

乡村有着过多的辛酸,也有着隐藏的龌龊和秘密。在我的认知里,对乡村的记忆属于过去,是对过去的储存。其实,记忆作为一种储存,是一种被现实化了的形式,它不仅包括过去、现在,而且还有即将发生的未来的一切。当然,无论如何,借助生命和文字的记忆是长存的。乡间缺乏文字,但不缺鲜活的生命。

帮助打开记忆之门的,往往是一件物品、一个时机。也许是一直生长在奶奶家门口的核桃树,也许是倚靠在山墙上的那架破旧的风车……往往都成为封存或打开乡村记忆的引子。

如今,乡村已渐行渐远,它被城市不断地吞噬。留守在乡村的人,要么是老人和儿童,要么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农N代年轻人,他们围坐在一起打麻将、斗地主……他们随遇而安,仿佛明天和他们无关,过好当前的日子就好。此刻,我静静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橘红色的天空燃烧,看墨绿色的九台山依然巍峨高耸,也看农用三轮车从村道疾驰而过后荡起的尘土,还有一群见了生人面含羞涩而匆匆跑过的孩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想,曾经的炊烟是否还会袅袅升起,曾经的小河是否依然汩汩流淌,曾经的田园是否还会收获成熟?尽管,人们被曾经的记忆所熬煎,但是,已经离开记忆的陪伴,它或许只能成为明证村庄生存的精神财富。我似乎看到了三十年多前那个少年的我,在父母的鼓励中用力扬起鞭子,甩响在老黄牛的后屁股上。也许那少年的心劲过足,受惊吓的老牛一个趔蹶,将粗大的尾巴在宽硕的后腰上来回摔打。少年的狂笑和父母的惊叫温馨成站在记忆的窗口的我,不断回想的一份恬淡。

乡村于我,就如一条无根的船,在城市的海洋里飘摇。或许我对乡村的记忆有些模糊不定。或许,我已经无法对乡村进行准确的叙述。站在院里,背靠山墙,慵懒地抬起头,眯缝了眼睛,听隔壁老人哼唱五句子山歌,那醇厚的韵律,让我想起曾经的灿烂阳光和满山满坡的油菜花。

徘徊在落满红叶的山路上,总想酝酿一点诗意来陪衬老家的秋,可内心一时又捉襟见肘。脚下的沙沙声使我不安。某种凉意正悄然爬上心头。是啊,有郁热的生命,当然也有沉寂的枯凋。大千世界里总有好多好多的生命没来得及学会均匀的呼吸便溘然远逝。上天创造了人,又让人们在秋的季节里劳作,营造出丰收,饱满,枯凋,醇香的高粱酒和满载而归的种子。

如今,蜗居城市的我,很少看到鸟儿在院子里争食,听不到蛩蝉低鸣,嗅不着田园里作物灌浆的清香,也吃不到土灶架大锅的流水席,再也享受不到走亲串友的热乎劲儿……或许,真实意义上的乡村,只能遗留在我的记忆和想象中了。

西风漫卷花凝露,大雁南飞碧空翔。“秋”常被诗人们化用,塑成一种风姿。于是,秋在诗人骚客的哀怨下,老家就变得更加憔悴不堪了。风,每一次都吹凉了花草的心事,带着没完美了的忧伤走进冬季。

令人兴奋的是,萧杀的气象中终究还有“生”的希望。等待希望本身就是一个希望,追求希望本身就是一种追求。试看哪一个不在希望的途中乐此不疲呢?在秋风中,含烟远眺,那份劳累却让他们因收获而喜悦。在这没有来由的情愫之中,让我一次次牵挂起了老家的秋,牵挂起了下一步将要走过的人生之路。还好,在冷与热的暧昧中,我能始终把持自己的生命,关切身边有生的希望,心存感激地注目着大自然,平凡让我幸运与安然。

就这样,我走过了四十多个“秋”,也迎来了无数个正孕育的“希望”。身无分文,但心志还有;睡无幽期,但佳梦尚存。拍拍妻酥软的双手,向夜赊一掬月色,寄给明天将要唤醒我的暖风。

人生如水,匆匆而过,老家的许多事情来不及惊鸿一瞥,就消逝在九台山巅的天际,随风而散。我像游离在老家的一片云,不会因为人间的喧哗与繁华而离开那片我挚爱向往的红土地。我知道,只有这里才是静土,才是我内心能得到净化的最好归宿。

水流残叶叶如舟,雁过长空看清秋。老家的天空和乡野收容每一片白云,不论其美丑,那么这其中是否会有我呢?有吧?有的。因为我是一片云,若我不在此间,我又该身居何处呢?一直喜欢率真、随性、淡然这三个词,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到如此,但我想,这对人而言是难以有这样的,有的东西仅仅只是希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希望。

人,或美或丑,或俗或雅,都在自己心中的梦想奋斗着。而漂浮在空中的云呢?它该如何才能让自己找到属于它个人的幸福呢?朝花夕拾绚烂心,或许保持一颗平和的心态去漂浮于这片天空才是它所要做的吧!或许我正是要扯到天边做一片白云,占据一方湛蓝,让自己一直保持着云的心态去生活。

羁旅怀乡、寄情思于百川。我深深地知道,当思乡的情绪弥漫在云朵上时,才会感受到岁月里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情感在心底涌动。这样的涌动承载着我对故乡的情感,无论我走到哪里,故乡的云,或许可以看到我;或许永远也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一片湛蓝。如果母亲还在世,一定会为政府安装在屋旁的太阳能路灯,晚上不用摸黑走路而笑得合不拢嘴。

那散落的记忆经过了时间的腐蚀,已经渐渐发黄,但依旧是完美的画面。只是断片间的裂纹,再也无法用针线缝合。

近乡情怯,但总有一种热望推动着我。我从来没有长久地远离过老家。我将沉甸甸的乡愁安放在高高的白云上。

千帆过尽,老家始终是千山万里之外最缱绻的牵挂,是午夜梦回之时最深情的回眸。我把放在云上的那一抹乡愁,化作脸上舒心的笑容。醉美老家,美在自然爽心,幸福留在我的心里。我只是漂浮在老家上空一朵淡淡的云,记住自己的来处即可。就这样,淡淡的,率真,随性,也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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