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岭
黄沙岭,无沙,沙被松橡林育为清风;黄沙岭,也无岭,岭让岫云迷蒙成仙境,看它沧桑睿智的镇定,远超我的祖先年龄。
凝视它的气势,需要站在智慧高处,以敬畏的目光轻轻抚摸。一只鹰迎面翱翔,一队天马,浩浩荡荡。仰望它山势林海的源头,皆依靠大秦岭的巍峨与辽阔。
沿柏油路蜿蜒而上,阳光辐射过的山麓紫烟迷蒙,庄户门前有人晒暖暖,有人给狗挠痒痒。山路似曾相识,也许是皆因六年前我在黄沙岭村曾经驻村扶贫,草木也不陌生,皆一幅安祥自乐相。
阳坡的雪已大范围消融,阴沟的暂且于混交林中隐藏。路已两年前改道,原路被省文体局购作训练之用。新路洞口开在北坡下水道河村前一片洼地上,每天有车辆呼叫着钻山洞而过。一处冰瀑斜挂在路旁,阳光反射五彩光芒。冰层下的水流,滴落成地面一块银色冰坨,好像一处微型仙境。
盘旋而上,公路段内蓝烟缭绕,有人高声说笑。院墙外立着养路须知和防灾职责牌,落款去年冬,院墙下是一条通往峰顶电视和5G转播塔的水泥路,约走二十分钟便是市气象雷达站。
因扶贫我去过多次,站在最高峰,山风鼓荡,万山葱茏。仙娥峰下仙娥湖,波光潋滟,野凫成双;四龙戏珠处,龙头微翘,宝珠灵秀,天鹅灰云一般散落湖中。如果是未开发前,我想这里一定还会有欸乃桨声送客踏歌。现时,生态责任人人皆知,所能看到的满眼皆是重峦叠嶂拥抱一方翠湖,碧波盈盈。
拐弯处,雪瓦白墙的小学站在高台上。师生已合并,留守人员关门自厨。烟囱氤氲出的烟篆有模有样。学校前,树疙瘩一样的几户人家,瓦沟残雪,楼门土墙,微风翻卷的春联呲呲作响、红灯笼轻摇流苏。一合石磨上雪水氤氲,昔日黄牛已被唢呐请进肚肠,或是被村中一些留守乡亲,葬老牛的铁骨于松林深处。
学校后的松橡林,青苍漫漶向山顶。林子里,野雉喜鹊争相鸣雪。水浍沟岔枯寂、干燥,雨季一到,“水蛇”一般的洪流翻滚而出,至涧边轰然跌入万丈断崖。灌木幽篁和艾蒿混搭生长。痴心秩序,倾心规程,永续千年飞龙之梦,即将腾跃三月春潮。
野槐树、野蔷薇、野枣刺、灰黑苍青、枝杈顶天,一旦风起,立马历练剑戟刀枪;再往上,橡树、松树、椿树、椴树、山楂树挽在一起,越往上林梢交杈勾连越密,峰顶涌动的锥形峰峦,衬着蓝天,已显毛毛扎扎的一片黑三角形,来回摇摆涌动着。
风,说来就来,顺沟上来的,是一层又密又挤的波浪,一泼接一泼。从另阴洼来,带着呼啸声一伙挤一伙。被电线和岩石轻轻一绊就佯装酒喝多,匍匐在草禾间做风的白日梦。从白墙蓝瓦吹来的风,带着家的味道,风风火火,似乎要大干一场大事业一样。
绕山转的省道,绕过裸露的岩,也绕过隐形的竹。岭顶远眺,仿佛“桑蚕”一条。山下国道上云雾轻饶,车穿无声。路边的楼房红墙,高低平仄如同积木。临河翻地担尿种土豆的人,挥锄,如蚂蚁,劳作亦如蚁。拐弯处,麦田中参差几行杏树、桃树,皆缠红色塑料带,有的脸和腰部涂抹白石灰。麦禾密绿一片。灰黑的柿树下,杈桠呲呲作响的一处土屋水池旁,冰雪已溶,但泉水还未抽上;房台阶居省道不过三米多,车辆说来就来,稍有松懈,事故将在头顶炸响。有人就有一切,无人,万事空想一场。
拐弯处的开阔地上新建一处观景亭,翘檐视野广阔,心绪飘荡。云雾中的空山、王山隐约如仙,佛音袅娜的老虎山,观音山、仙娥峰、火神峰、莲花峰、清风里皆合起手仿佛各路菩萨微微含笑。
眼前紫烟已散,峰峦叠嶂起伏着松橡林一腔畅想。从银肠沟,王山沟发源的什鸠河、水道河、苦胆河、潘家河汇成颤动的银带。这些山坳里的灵性,逢岩唱歌,遇村跳舞。窈窕不媚,正气一身,从西商高速和宁西铁路桥下,做一个再见后,抿嘴乐着,穿桥而过。
上黄沙岭的感觉,每次感觉醒悟不同。走一走它的峰峦密林,走一走它的峰岭沟壑,村庄院落,心中就会顿生一张张青山绿水图。它和大秦岭南坡的许多山地林海一样,在共和国的版图上,宝珠一样闪烁金光。
回想当年扶贫下乡在它的林地、峰岭、沟壑、场院以及贫困户殷切期待中,至今依然感到,还没有去够一样┄┄
感谢黄沙岭,感谢早春二月的料峭旖旎风,这一回,我又把你放在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