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建刚
又是几声惨叫!
我心如电击一般,我知道,我养的那条狗——虎子,又一次被人击伤了。从我把它脖子上的铁索解开到现在,这不到半个钟头?难道,平时喜欢它的某些人,竟然向这只喑哑动物,举起了“屠刀!”
砰一声,浑身是血的虎子,把楼门撞开了。它转动着眼睛很快看了我一眼,又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一样,把胆怯的目光从我脸上慌忙移开。
它往日旗帜一般的尾巴,紧紧地夹双腿间,火焰似的舌头伸出嘴外不断喘气。脊背上,一条白花花的肉缝,随着全身颤动,一个劲地向外冒着血水。我伸出手,说,虎子,快到我跟前来?
它摇摇头,前腿跪着,尾巴托在地上,胆怯地向我跟前挪动。近了,扑通一声仰面倒在我面前,泪眼胆怯地盯住我。喉咙里发出丝,丝——的支吾声……我说,虎子,我说过多少次。那只母狗有啥好,不就长了一身金毛?离了它,你就不活啦? 这下好,被打成这样……
虎子似懂非懂地用一双泪惶恐怯地盯着我,大口喘气,伤口的血,红虫一样,濡进体毛,又滴落在地面上。我隐隐感到,做为它的主人,今天这教训,对一只狗狗动物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为了让它在焖热的下午,出来到野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一回来,就把的铁链解开。可谁知它跑出去刚把爱意,撒在巷道那条母狗身上,就遭到母狗主人,抡起铁锨一顿击打。和它那许多次在外受被打一样,我只能幽怨而无奈地看着它,心疼它,诉说它……除此之外,我还能有啥好办法,缓解它一身的阵阵刺疼呢?
我找到两盒云南白药打开,小心翼翼地敷在虎子脊背的伤口里。那药粉撒上去,就像烧红的铁落在水里,发出嘶——的声响。虎子疼得刀杀一般不停颤抖着。
它只是一条喑哑动物,还有可能被人类排列在文明边缘。可它对于人类,它和它的前辈,忠诚服伺了数千年岁月。可在今天,我们人类,总喜欢用丑陋的龌龊心态,在它和母狗欢愉时,站在毫无基石的“文明高地,”向它们的爱恋,发起一次次致命的打击!致使许多喑哑动物,在无尽的疼痛和无奈中成为人们餐桌上,一道“美食!”
我抚摸着虎子的耳朵和颤抖的腿和尾巴。它委曲地看着我,眼泪汩汩流淌。
虎子,我呼唤着它,它拧过头来,前蹄向前刺着,刺着,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虎子,我大声喊叫,虎子,你给我说,你这样伤口不疼吗?你这个不争气的虎子。我的眼泪,哗一下夺眶而出。
我呼唤它,虎子,我一回来,你就叫喊,让我放你出去……那只金毛母狗有啥好?村里的母狗那么多,你咋偏偏爱它……你看现在,你这伤,你这血。咱不去谈恋爱,还能把你憋死?人家用铁锨打你,你不跑,还用身子护那母狗?你不护女伴,人家能把锨刃,砍到你脊背吗?现在到好,你被打成这样,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虎子,你这混蛋,混蛋啊……
我这样诉说着它,它就努力地睁着泪眼看我。将近四十多分钟,我抚摸它,呼唤它、提醒它,直到天快黑时,它才慢慢闭合双眼,靠住我的腿,颤抖着睡了一会儿。
我感到,虎子那颤抖的身体,似乎将要被蒸发一样发着高烧。一抹夕阳,照在它颤抖的身体上。我擦去眼泪抚摸它,它怨忧地一直盯着我。看得出来,它是在强忍疼痛,给我摇晃着耳朵和尾巴。
我本想以主人的威严,对它来一番训斥和吼骂,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竟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它被打成这样,这责任,难道应该全怪它体内那憋不住的激情吗?
它只是一条狗,除过不会说话之外,其余的感受与我们美妙的人类,是基本相同的啊!可我这只虎子,你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突然,虎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我身边,唿地一下站了起来。它前腿向前猛地一戳,昂起头,俩耳朵一耸,身体向后一挫,“嗖”一声,在院子发疯般地讯跑起来。
虎子这个动作,我明白,往往是它向我表示训良和开心的一种展示!现在,它边跑边大叫,难道,你那憋不住激情又在体内奔突起来?这迅猛的劲头让谁能相信,自己脊背上还有深深的一道伤口正在流血呢?
它跑向山墙根,就有血迹溅上墙,跑到楼门口,就有血溅到楼门上,跑到菜地,就有血溅在菜叶上……如此反复跑过来,跑过去,让我的泪眼,也随着它的跑动,重复地落在晚霞斑驳的地面上。
我高声喊道,虎子,你这样跑,伤口能受得了吗,你给我停下,停下……
谁料它回转身,把前腿呼一下搭在我胸口,摇晃一下头,汪、汪地吼叫几声,再落地,箭簇一般冲出楼门。我在后赶紧就撵,虎子,虎子——可它已撒开四蹄,顺着巷道,一股旋风似地,射向收完秋的原野上。身后一只母狗,一身金丝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