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锣

知人知面不知心，老罗同志套路深！

这是这次饭局后我们语重心长对老罗同志说的。我的感慨颇深，就像虽然我跟老罗同志从来没有共过事、从来没有交深过，但自从进厂以来我一直对他印象深刻如出一辙。

前面我还跟其他同事们一个劲儿跟集团领导汇报老罗同志不善喝酒、不能喝酒、不肯喝酒，这么多年难得见他喝一口酒给他打掩护呢，然后人家老罗同志一气儿喝了六瓶啤酒还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酒驾。

他是牛了，可把我们脸打的啪啪的。于是老罗同志的牛又被我们几个集体腌臜了一番，因为他的牛是建立在我们被打脸之上的，我们必须腌臜他一顿，讨个公道，找回平衡。

时间回到N年前。那时候老罗还是小罗，老稚还是小稚。我刚刚入职，在车间挥汗如雨干着牛马不如的累活儿脏活儿拿着车间最低最卑微的薪水。

当年有个顺口溜儿叫做：紧车工，慢钳工，不紧不慢当铣工，吊儿郎当干电工，不要脸的是焊工。老罗那个时候干的就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那个活儿。

小罗那叫一个帅，虽然个头不高，但是人脸长的帅气、穿着时髦，很是吸睛。泛着青光的板寸头，搭配上白色系的衣服，屁股上早晚挂着一串电工刀。帅帅的样子不光女人看了心动，男人看了也感觉菊花一紧激动不已。

我一边对小罗羡慕嫉妒恨，一边为他鸣不平，这么帅气的小罗怎么可以干电工？他的职业完完全全应该是坐坐办公室，写写材料、接接电话之类。

说风就是雨，来年小罗就去了销售科。那年代正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竞争开始并急剧加剧，厂里销量犹如踩上了两块臭狗屎或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于是厂长决定从内部招聘销售业务员，试图以人海战术全面撒网追回失去的市场流逝的订单。

好家伙，一气儿从各单位招聘了二三十位青年才俊，也有人找到我我不去，我认为自己干不好销售这种抛头露面一步仨谎的工作。

一二年下来，大浪淘沙，二三十人仅留下三五人，居多哪儿来回哪儿，该干嘛干嘛。然而小罗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去了人事科，还是当科长，不由让一起去销售闯荡的哥们儿们心碎一地。

小罗人到人事科口碑却连干电工都不如了。背着他大家都骂他一个本来是干人事儿的科长尽不干人事儿！至于怎么个不干人事儿，我不知道的我不瞎说，我只说一件我知道的。

那个时候不但也搞专业技术职称评审申报，还都不像现在什么都自己干都网上申报，那个时候人事劳动局发一通知道到单位，各单位再进行内部通知，有意愿的符合条件的由各单位统一统计上报申报。结果螺壳（大家给他奉送的外号）把市局的通知压下来，害的一批人白白傻等一年耽误一年。

大家还在背后嚼舌根议论纷纷螺壳不如河蚌水平差呢，却只见厂里其他干部上上下下如走马灯，咱们的螺壳却成了为数不多的不倒翁。一路从人事科长的仕途之路迈向采购科长、计划科长、车间主任、市场部副部长、商务部长。外号也涉水登陆由螺壳升级为萝卜！

工作再忙忙里偷闲，有事没事儿总有空唠嗑。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无人说？大家对螺壳萝卜意见很大。总体印象如下：

一是撒谎眼都不眨。明明没影儿的事儿说的跟真的一样；二是嘴壳子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死不认账；三是光说不练尽耍嘴皮子，凡经他手的方案计划报告总是让人没法看下去，不是疙里疙瘩就是狗屁不通。

以上三点其实也算是一点儿，说穿了不就是要人品没人品要能耐没能耐人设沦陷堕落吗？凡是大家跟他部门发个通知文件方案计划什么的，大家不约而同必须交到他本人手里才放心，甚至还要拍照取证才踏实，不然等过几天出了问题，我们的罗达人完全可以俩眼一睁，你没说清，俩眼一闭，胡乱放屁。

不过说归说笑归笑，大家更多的是纳闷儿。按讲萝卜嫩们差的业务水平与领导能力领导们咋会咋可能后知后觉不知道呢？说一句不恭敬的话，难道领导们的眼睛瞎了吗？难道领导们真的都是吃干饭的吗？

不是！绝对不是！显然也不是！因为大家继而又想，就算领导眼睛有看不见的盲区，可领导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家萝卜照样还是罗部呀！

总不是领导们的盲区高度雷同吧？这个可能性太低，大概率是个小概率事件！换而言之，螺壳萝卜大人必定有着不能轻易被我等寻常之辈发现的过人之处。不然不可能能够博得好几届领导给予的青睐！

这几年偶有单位小聚，萝卜大人不是不参加，就是参加了也一言不发滴酒不沾，万一发言却不是最近在喝药调理身体，就是你让他装乌龟王八蛋都行只要不喝酒就行！

于是乎，大家少不了对他一通冷嘲热讽，就连公司大领导也显现出对他颇不满意的言语。不满意归不满意，可是萝卜的官位却外甥打灯笼——照旧坐的稳妥妥。这就让我们一帮吃瓜群众有点儿雾里看花了。

我们难保不扪心自问：这萝卜究竟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居然使得领导们如炬慧眼失去准头？！揉进了沙子！？

话说这次饭局我们陪的虽说不是什么真正的大领导，可是大领导身边的红人可是比大领导还难搞。不是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就是这个理！

可巧我的直管领导出差不在家，稀里糊涂我这个不够级别的家伙就被塞进这个陪客的名单里。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陪客这些年我也算见多视广，很有一些心得体会，所以嘛偶尔面对次重要的客人时领导们也会在这方面重用一下我来撑撑门面。

直到这次遇到萝卜，我才开始自惭形愧自愧不如！

在座的我方人士，萝卜的职位最高，他自然要唱主角，本来我还担心他满嘴跑火车出口成谎出洋相哩，结果却发现出洋相的人恰恰不是别人，是我！是我狗眼看人了！

萝卜席间大放异彩能量惊人！首先见面与客人一通寒暄，满口的领导帅哥美女靓妹叫的那个嘎嘣脆甜情真意切热气弥漫，光这手花里胡哨的花式称呼都搞的那个涉世未深的妹纸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以身相许。

在萝卜的安排下，按客人家乡的规矩就坐，分什么主陪副陪、一陪、二陪、三陪、四陪。然后是开瓶先领饮三杯。那个死活不肯喝的美女萝卜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硬是他喝一杯人家喝一滴的慢慢诱惑至一口干掉一杯！

席间，萝卜同志表现老练毒辣，有张有弛有说有笑，能屈能伸也能高调，上能谈天文、下能谈地理，娱乐八卦时事政治，插科打诨荤迷素猜，样样精通样样行。直接伺候的对方一行五人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对我司好评如潮赞不绝口的余音绕梁三匝还不肯离去。

我等一下子把他惊为天人，一时间就看他表现，哪里有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时机和心思。

哎呀呀，说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老罗同志之所以能多年保持着这部长的职位不肯堕落，还真是术有专长，我等眼拙哇！

通过这顿饭，我重新认识一个人，最后不由感慨，对于领导们我不服都不行，的确都是：

不简单！

藏民穿皮袄——露一手留一手！个个都是多面手！有时候往往不是人家没有亮点和长处，而是我们缺少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坐井观天智商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