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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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已经吃过晚饭，正把脚架在茶几上喝着苦荞看着哭戏，远在新疆的三哥发起微信视频。
“你把地址给我发一下，赶明儿寄点红枣和核桃。”
“不用，不用寄，现在方便的很，到处都有，楼下超市里就有。”
“自己种的，过年嘛，一家给你们寄点儿。”
然后三哥跟我闲话了一会儿。
新疆的天黑的晚，三嫂跟侄儿还在地里干活，从视频里面看，果实结的可好了，又厚又大。
最后，三哥可劲儿叮嘱我别忘了等下就发，再晚些等过两天就寄不出去了。新疆这个地方只有邮政，没有别的，收工很早。
我惦记着二十七八直奔三十还不谈朋友的侄儿的婚事，三哥已经看开了，打个哈哈过去了不想提这茬儿。我又想到若干年没见面了，就问今年过年回老家不？
三哥身体不好，明知道回不来，依侄儿个性肯定不愿意回来，果然三哥说三嫂回来，娘家那边儿正好有点儿事，一起办办。
我说到时候一定让三嫂来我家玩玩。三哥说，再说吧。我心想只有这样了。
与三嫂最后一次见面在五年前，我刚刚中年得女，不满半岁。三哥是啥时候见最后一面的，大概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的样子。
期间，亲爹去世，三哥回来我没有回去，亲娘去世，三哥的钱回来了人没有回来我照样没有回去。
世事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和不为什么，不知怎么有些事你就那么做了，而且做的那么决绝痛快心安理得。
十天后，终于收到来自新疆的邮政快递，十三公斤，一半枣子一半核桃。
女儿喜欢吃，不论是枣子还是核桃，每天雷打不动都要上几颗吃。
我告诉她这是三伯从新疆寄来的。
她问三伯是谁？新疆是谁？
我告诉她新疆是个美丽富饶的地方，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告诉她三伯就是爸爸的三哥哥，以前跟我们视频过。
女儿说记不清了，不记得了。
我说你现在吃的枣子和核桃就是三伯寄来的，这下记住了吗？
女儿点点头，记下了。
天知道能记多久呢？
人跟人，事跟事，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2
老婆毫不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网上给自己买来袄子，给儿子买来两件袄子两套保暖衣。
我的、女儿的、父亲的，只有我亲自出马来搞定。
给女儿买了鹅黄带花丝棉袄子、两条黑色加绒秋冬裤子。
给父亲添置了羽绒裤、裤子，还有一双鞋子。我打算把自己前年的那件毛呢大衣送给父亲穿。反正我一年添一件，少一件不少，多一件不多。
父亲居然跟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感动哭了，他红着眼圈囊着浓重的鼻音说知道我孝心，可是真的还有衣裳穿，不用买新的。
我连忙借故走开去，我怕再待下去也会把持不住自己的泪腺。
不就一件衣服么，至于！
真是的。有时候人就是奇怪的很。
3
腊月初九老舅走了，老舅终究没有挺到过小年、挺到过生日、挺到过大年。他只能挺到他孙子生日那一天。
当高大威猛毕业于地质大学珠宝系鉴定专业就业于省应急管理局的孙子连夜赶回来的时候，老舅早已经直撅撅躺在水晶棺里享福去了。
我突然想起最近这些年，这些亲戚们去世的日期：岳父走在国庆节，老婆大舅家表妹走在过小年，老婆大舅走腊月二十九。
谁能说得清，他们临走时心里到底有多少的不舍？
4
小妹在朋友圈晒了晒打工照，鱼肉市场里辛苦劳作的场面，然后潇洒的说：今年过年不回家！
我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觉得说什么都不妥。我只是把她发的内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小妹这两年好好病病、病病好好，国庆节后才出去打工。她在家待不住，在家待着没有人给她额外发钱，而她有读大学的儿子、上高中的女儿。谁个知道小妹的病是否是因为家里经济不够宽裕呢？
5
乐儿腊月十九放的假，放假前倒数第二个星期天我去给她送吃的，已经告诉她下个星期天有事不过来了，如果放假去我家就提前给我发信息我来接她。
其实说起来太巧合，巧合的就像在编故事。
那个星期天我先去老舅家看望老舅，就当时而言下一个星期天我并没有什么确定要做的事儿，从老舅家出来我打车去了学校，然后就莫名其妙对乐儿说下星期天有事来不了。
哪知道，那天晚上老舅就永远离开了人间，下一个星期天刚好是头七！真的没空去学校给乐儿送吃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
6
聪儿也在晒朋友圈，热气腾腾的卤鸡蛋，图文并茂的写到：好好吃！马上就要放假出发了，吃不完带着路上吃！
一眨眼小妹跟道：我想吃！聪儿回复：过两天我去了给您做！小妹接着：我等着！
我看的心如止水，面部表情肯定呆若木鸡。
还有一年毕业提前出去打工的聪儿真的一天一个变化，越来越接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
小妹的病，让这个三年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寒暑假以及在校期间，他去富士康的流水线干过、做过人才市场的掮客、背着支付宝、微信支付的东东西西一家一家去推销，除了本市还跑到几百公里外的同学所在的城市推销。
我强忍心疼只对他讲一句话：当你扛不住的时候告诉舅舅！
可喜的是聪儿扛住了，除了向我讨教生活与工作的经验以及让我在某些方面给些建议外，从没提出其它要求。
不止一次夜深人静，我会突然想到聪儿会不会陷入校园贷、误入歧途，他的生活费是怎么挣来的？幸好每次事实证明都是我想多了而已。
7
我是一个有目标有计划的人，认准的事情，没有牛可以拉得回来。距离过年没几天了，该行动了，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了断，我不想让它从大年初一走到大年三十，然后再继续到来年。
我实在没有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奇葩姨妈。我不想让一个蛮不讲理的外人横插在我的家庭当中干扰我的正常生活。
我擦亮皮靴，戴上韩版围脖绒帽手套三件套，穿上茧型毛呢大衣、毛呢裤，戴上马龙白兰度、史泰龙式样的眼镜，尽量把自己弄的高端大气庄重奢华气势夺人一些。
我准备多措并举、双管齐下，不下猛药难去重疾，我非要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家庭亲情战争中夺取压倒性的胜利。
我先来到小石头家。
“小石头，给哥帮个忙好不？”
小石头沉默不语。
“不用害怕少要担心，一不借钱二不借力，给我捎句话就行。”
“哥，那你说，捎什么话？”小石头听说不借钱立马活泼过来。
“给你小姑带个话，以后就别来我家走动了。”
“哥，你不去不就行了。”小石头一听说涉及到小姑立马沉默起来。
“我不去她偏要来呀，为这事儿我跟你姐都生一年气了，你们不为我着想总该可怜可怜你姐吧！”我开始操纵语言的利器。
“小石头，可能这样说，你会觉得哥不讲道理？你去问问你小姑我为什么不要跟他们来往。”我继续组织语言的利器。
“其实跟不跟他们来往换一句话说，也不违法呀，这亲戚往来不都是商量着来的，哪有霸王硬上弓的？另外，你可以顺便问问当年你我两家为什么没有来往，因为你小姑不让啊，说你家穷说你爸脑袋被驴踢了不灵光！”
我开始变本加厉的操弄着语言，挑拨着小石头的神经，当然我说的都是事实，绝没有半句慌言语虚构的成分！
小石头答应帮忙。
为了达到预期效果，我把话说到绝境：“我跟你姐结婚十八年她家给我家送过六个礼，我家已经还她六个礼，不欠她的，至于给孩子的压岁钱，她每年也就十块、二十的给，我按一年一百连本带利退给她！”
临走我再加一句：“一定把话捎带到！哥给你叩头！”
然后我重新打的来到五里开外的张家湾。
我打开车门，车费15元我掏出20元告诉司机不用找了。
我开门见山气势如虹道明来意：
“小爹，拜托您帮个忙！”
小爹脸色凝重语音低沉，“娃子，你说，啥事？”
“也没啥事，就是请你给你嫂子带个话别让她妹妹跟我家来往了。”
小爹沉默不语。
“这样说你好像不服，不过你想想，我不愿意跟他们家来往违反国法还是家法？宪法还是刑法？民法还是劳动法？”
“是不违法。”
“你看当初你们这边亲戚那么多，与我们来往的那么少，不都是当初你们定的跟谁来往不跟谁来往，这也充分说明这亲戚可来往可不来往啊！”
“至于原因，你去问他们，以他们说的为准。”
“这个忙，小爹您必须要帮！如果不帮的话你想想，那就不是您为人师身为长辈该做的事情了。”
“您想如果当初你做心脏搭桥差一万块钱找到我时我不帮你你舒服吗？如果当初你家起高楼就差三万块封不了顶你找到我我不帮忙你痛快吗？”
“就算你不心疼我这个侄女婿你总该可怜你侄女吧！她夹在中间最难过，其实她也不想跟她姨妈来往，但是这个话她说不出口呀！”
好了，应该差不多达到目的了。
我潇洒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拍拍刚才不小心抖落在呢子大衣上的烟灰，告辞了。
打身后传来她小爹蔫儿吧唧的声音：“好的，邹相公，赶明儿腊月二十六的我回老家就把话带过去！”
8
腊月二十九，星期天，全公司都要上班。最迟的那个夜班要上到年三十凌晨四五点。
我发现越是到年底大家越是积极，迟到早退越发不见踪迹。
恰好印证那句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你要是肯挤，总会有的！
如果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说有钱能使人加班一点儿也不为过。
加班并没有加班费，然而工资照常发放也不错，年底儿还有个年终奖，谁个愿意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掉队拉套呢？
所以出勤特别的整齐就事出有因别无选择了。
我想，年三十放假开始休息七天，然后继续上班，只是莫名的让心脏小累了一盘儿而已。
我还在想，有些法律是给咱老百姓看的，不是用的！
9
春节将至，其实这年不年的界限并不明显，节不节的日子也没太大区别。年过去还有月，月过去还有日，日过去还有时分秒，倒过来也一样。
春节将至，横亘在人们物理与心理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显著变化。
春节将至，传统的习俗已经深入骨髓，即便不缺衣少穿，照样会一如既往。
春节将至，天堂里难道没有礼拜天，难道放假也是那么晚。
春节将至，有人选择归来，有人选择离去，有人选择从一个地方奔向另一个地方，无论怎样都是生活的真实模样。
春节将至，小人物的俗务烦恼一个不少一个不减，每天都有不痛不快的事情在眼前发展。
春节将至，其实这年不年的界限并不明显，节不节的日子也没太大区别。年过去还有月，月过去还有日，日过去还有时分秒，倒过来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