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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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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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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老拽

老拽走了,从确诊到离世整整111天可谓依依不舍,享年44岁可谓英年早逝好人恶报!听闻噩耗,同事同学校友诸位亲朋无一不扼腕叹惜,感慨难道真的好人命薄造化弄人,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老拽当然是外号。我一般从不叫他老拽,我只喊他小崔。我与老拽并无深交但却又颇有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渊源藕断丝连在里面。

 

 

老拽当年长相那叫一个怎么说呢?太男人太成熟了!男人与成熟的简直不像话!

一米八几的个子,高挑而又未曾让人心生消瘦之感、壮实而又从不让人心生肥腻之嫌。肤色古铜轮廓分明,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八字型法令纹绝配足以夹死蚊子的抬头纹,天生卷发外加一圈络腮胡。当年随便一个同龄人跟老拽一块儿走走,不认识的人都以为是对儿父子。

其实这种长相耐看耐老,自从认识老拽到他离世,见过老拽的人几乎异口同声,都说老拽没变过一直就这模样,当我们胖的难看的难看瘦的可怜的可怜的时候,老拽就成了我们眼中的标杆和样板。

 

 

老拽来工厂上班,恰巧跟我分配在一个车间,这时才发现我们居然毕业于同一所专科学校,只不过老拽比我矮了足足两届。因此,校友这个身份算是跟定了我们就再也难以摆脱。

在校一心只读圣贤的我并不认识传说中拽来拽去的老拽,而老拽也仅表示貌似听说过我的羸弱小名。

其实所谓老拽所谓拽来拽去,不过小事一桩。

那时候娱乐流行打牌,双生拖拉机、斗地主跑得快,老拽牌艺非常了得,却偏偏不肯轻易上场,特别是当大家万般无聊三缺一心急火燎之时,老拽越发不肯屈就,而且像小青年的雀雀一样越拨拉越硬,越是不肯就范!你说恼人不恼人。因此一来二去大家都喊他老拽。一旦下场,老拽又成了牌场的香馍馍,都抢着跟他做搭档,稳赢牌!

与老拽一起进厂的还有五六人之多的他的同学我的校友们,不久他们约起到我宿舍来过。来过也就来过,我貌似冰冷无情薄情寡义实则是独来独往性格孤僻,跟谁都没什么深交,上班时偶尔聊几句下班以后各走各路各回各宿舍。

 

第一次跟老拽亲密接触实在有几分尴尬至极,乃至时至今日也不能忘怀。那时候我们未婚青年都住集体宿舍,多则五六人一房、少则二三人一屋。

我的同寝伙伴小肖正处朋友于干柴烈火如胶似漆滋味初尝小试牛刀之甘之如饴阶段,初尝禁果一向贪欢,每当周末都要过来云雨一番加个大餐。

他们准俩口子倒是放得很开,一开始他们专等我深夜睡熟了悄悄溜进来,然后上床然后亲热,关键是他们亲热时我咋可能不被惊醒,我惊醒过来那内心的煎熬又如何了得!一夜下来我青春的内心都快要在他们咿咿呀呀噼噼啪啪的免费卖力的恩爱表演中崩溃疯掉!他们累的不轻快乐的不行我双眼乌青难受的痛不欲生!

俩三次之后,在我的强烈抗议之下,再后来每当打算过来过夜,小肖就事前给我买上两包上等好烟说上几火车软语好话,请我出去避避给他们行个方便。

问题是他们有一千个方便酸爽,我就有一万个难言麻烦,跟个剿倭寇的游击队员似的,这周在这个宿舍里将就一晚,下周在那个宿舍里委屈半夜,打一枪换个地方。有一次实在无处可去,就去了老拽的宿舍过夜。

那晚老拽宿舍里人都在,没有空出的床,很自然就跟老拽同床共枕。春梦有痕,夜里我居然对着老拽的大腿轰了一炮。我还在梦里回味儿迟迟不肯醒来,被骚扰醒来的老拽推醒我之后嘿嘿坏笑着跟我开了个暧昧的玩笑,只听他对我说:学长,咱俩搞多没意思!

我操麦嘎!我有这意思吗我?!我是这意思吗我!?

裤裆里支帐扬帆被窝里跑马射箭,这种事情青春年少的人谁个也没少干?虽然我知道老拽这是一句玩笑话,但还是把我这学长给羞臊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天还没亮我就偷偷穿上衣服走掉,好一段时间见到老拽我就脸红心跳尴尬无比,躲着他走,老拽倒是毫不在意洒脱极了,过去了也就忘了,跟没事人儿一样。

 

用老拽的话说我不知哪天就交了狗屎运飞黄腾达当“乖”了,起初是个小工段长。改革开放正浓正酣,流行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厂里搞优化组合,我这个工段长也有些话语权,有一天老拽见没人时瓮声瓮气对我说:学长,你们当“乖”的准备咋搞呀?这班叫上上不叫上不上,随球你们便!老拽还故意把“官”说成“乖”来埋汰人。

也许他原本想说句客套软和的话或打探消息的话或表示想留下来的话,至少我是这么以为。老拽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表面上我笑而不语心里却着实不太高兴。看这话说的,不是有句话叫和尚不亲庙亲吗?好歹咱们也是校友,除非不可能,如果有可能,我岂能不照顾着点儿!但从这也足以看出老拽的为人性格,耿直、实在,口拙、爽快,不太会讲漂亮话。

 

接着市里要在我们厂搞改革试点,厂也不叫厂了叫公司,领导全部换掉。新来的总经理有魄力,大刀阔斧搞改革,重视知识分子重视技术就是生产力。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声令下,全公司三四十号科班出身的年轻人都借调到技术科开发新产品。技术这玩意儿恰巧跟我和老拽的专业很对口,按讲机会来了。

我最终就成为一名技术骨干,后来升职科长那是后话,且说当初老拽对技术不感兴趣,仨月下来就被退回车间。在我们眼中老拽第一次与机会失之交臂。

 

我在技术科干的热火朝天如鱼得水,老拽在车间也干的优哉游哉游刃有余,没听说过有什么怨言怨气。接着老拽又迎来第二次机会,总办要招人,老拽的字儿写的很可圈可点相当见功底,面相又成熟,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惜老拽再次与机会失之交臂。至于原因,公司内部办有刊物,总办需要写写画画,有人说他文笔不佳,有人说他性格孤傲不拿领导当回事儿、说话难听。

文笔不佳应该属实,性格孤傲倒没觉得,只是说话确实不够圆润倒是事实,其实老拽人挺好的,由于不善言语亏了他那一手好字!

 

我年长他几岁,三十岁那年才完成大婚,听说老拽的爱情还是八字没有一撇,我这刚刚饱上的汉子开始在暗中为还在饿着的老拽着急。有心直口快之人在背后议论,老拽太老相,这找媳妇可是个大难题。

忽如一夜春风来化雨,千树万树梨花开不开不晓得,反正老拽突然就搞定了婚姻大事。如果说如我之流只能算抱得人归,老拽那才真可谓抱得美人归!

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美,娇袭一身之丽。眼波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说的是谁?说的就是老拽夫人——小乔!

小乔是老拽曾经的舍友的姨妹,大乔我们已经觉得是人间尤物,哪个晓得小乔更胜一筹!谁又敢曾想这等人间仙女居然花落老拽,于是人人感叹啥人啥福,不是你的人你不用努力去追寻,因为努力也没有用!

 

 

接连几年我和老拽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没有交集,上班时,一个在技术科忙的没日没夜,一个在生产部车间忙的不亦乐乎;下班后老拽直奔家属院小区,我则回到在远离家属院的幸福小区。

突然一纸调令我来到生产部,车间主管大调整,基层管理需要新鲜血液我需要自己的人马,主动找老拽让他出山,他居然不为所动不屑一顾视名利如粪土,对我这个学长主动伸出的橄榄枝瞅也不瞅就挥挥手表示没有半点兴趣。

虽说如此我还是将老拽纳入候选名单,投票结果可想而知,知足常乐安于现状对竞争上岗敬而远之的老拽很自然败北给一位女中豪杰。

那时候在心里我对老拽失望至极,甚至有几分鄙视。老拽因此给我留下不求上进随波逐流的印记。与校友偶有见面提起老拽就有人相互调侃:人家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因为人家家有美人可厮守,咱们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是因为咱们懒得回家面对那个丑婆娘。

 

人上一百种种色色,各有各的活法,只要自己开心有何不可呢?你的美味何尝不可能是别人的毒药?!

表面上,老拽可能没有某人收入高地位高,然而在幸福感快乐度上那就不敢这么断言了。鲜有听闻老拽夫妻生气、邻里不和、同事动粗。

老拽量大而不贪杯,抽烟却无上瘾,善牌而不涉赌,上班就来,下班就走,老拽大有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的佛系风范,很快就成大家眼中的好男人——孝顺儿子、模范丈夫、慈爱父亲,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滋有味,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可惜好景不长,后几年老拽就没有那么幸福快乐,仿佛失宠的天使不在独独享受上帝的眷顾。起先是老拽居然传出一桩绯闻。

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不亦乐乎,我开始是完全不相信,认为那些人吃饱撑的或老拽得罪什么人了故意造谣中伤,后来越传越盛,使人不得不在心底儿打个问号。

据说老拽跟临近公司一女员工搞到一起去,直到有一天那女人的丈夫吆喝来一帮子狐朋狗友将老拽胖揍一顿,才真正将传说中的事情坐实。

公司旁边有一溜早餐店,经营着热干面、豆腐面、牛杂面、稀饭水饺热包子什么的。老拽不知怎么就跟那女人勾搭上了,每天一块过早,下班也基本上掐着点儿在路口汇合一起走上那么一段,直到家门口再分手。

出事后,我才惊觉,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路边的早餐店我也经常光顾,回想起来确实碰到过老拽不少次,每次对面都坐着个女的,两人有时候还边吃边聊。可想老拽那么给我印象干净的人,咋会往不堪处设想呢?

仔细再想想,又觉得不一定是那么回事儿。我也是生活有规律的人,几乎雷打不动七点五分到某店内过早,你说遇到一个也守时的人这不也正常,可能遇到的次数多了,就相互搭了讪说了话,彼此熟识起来,一起上下个班,有什么不妥呢?唯一不妥的可能彼此互为异性,如果是同性,不也就是结识了一个铁哥铁姐儿们。

老拽的伤也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又正常打卡上班,老拽照样一副轻轻松松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这事儿根本就没发生过。至于美人老婆小乔,也没有听说传出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故事来。

老拽的艳遇事件犹如夏天的阵雨,来得快也去的急,转眼也就没人再提起。

 

艳遇绯闻的事情刚刚消停一阵子,老拽上班路上被车撞了,撞断了胳膊,这胳膊刚刚愈合,第二年上班又崴断了脚脖子,又是刚刚修整过来,年末一个雨天骑摩托车出门,为躲避一个儿童急刹车,摔断了小腿。

 

小腿康复后,自然是继续上班,然而却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不舒坦,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的感觉。

就在三个多月前,老拽低烧不退去住院,医生建议到省城检查,这一检查晴天里来个霹雷。那可恶可恨可诅咒的病已经到了晚期。

任凭小乔如何的周到伺候,任凭老拽如何的豁达乐观,却难以阻挡病魔的侵蚀,终于还是撒手去了那个世界,留下孤儿寡母一对。

老拽的一生短暂,老拽的一生平凡,几乎不曾有过显山露水一展才华的机会,芸芸众生居多的不是大抵如此吗?

死者已矣,生者凄凄。二、三、五年后,除了父母兄弟妻儿还有谁会记得老拽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七、八、十年后,就是这些至亲也去世的去世淡忘的淡忘了!若再长久些,肯定就只剩下一堆土直至堙没在岁月的风沙里仿佛从来也不曾来过世间!

是为记、是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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