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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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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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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

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联合两个女性朋友,由她们各出资5万元,创办了一家投递服务公司,我任法人,只出管理经验和业务,不出钱。后来因受EMS的管制,业务局限性大,本来做得风生水起的业务,后来被迫转型。风生水起的表达既来源于当时业务量的繁忙(我最多时雇佣了18位投递员),也来自朋友们的评价,说如果让我放开做,或许现在比顺丰做的都大。当然,这是友人对我的谬赞,自己几斤几两还没个数吗?但是,这个评价,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那说明当时做投递市场是有相当大的空间的。这里不展开说投递公司,或许今后会另起篇幅,具体描述。今天只讲我个人。投递业务被限后,我正还着5万元的银行装修贷款,每月1000元,我的工资正好也是1000元,明显是入不敷出的。为了生计,我去中国最大的寿险公司做了兼职营销员。带我入队的是一位与我同姓的女上司,她有1.63CM的身高,长得雪白雪白的,特别是笑起来,牙齿也很白,很好看。寿险公司每天要开晨会,我入职第一天,周主管上台介绍我,她在介绍的时候是这样说的:“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伙伴,这位伙伴虽然短小,但很精悍,他熟知国际时事政治新闻,下面请举起你们热情的双手,并用热烈的掌声,请出我们的新伙伴。”没等主管介绍完毕,在说到那个短小精悍的成语时,现场已经一片哄堂大笑。他们是在笑这个成语的画外意。我红着脸,在大伙的爆笑声中走上台,对着现场上百号营销人员,讲了一段车臣战争的新闻。从此,我的外貌被冠之以“短小精悍,”我的才能被贴上“国际新闻专家”的称号。他们说我新闻说的好,其实,我只是在前一天看过一份报纸而已,不过,晨会上的气氛不错,我讲的也是比较有点专家样,抑扬顿挫的,时时抬头,时时看过台下每个人的脸。应该是第一次晨会就给大家留下了好的形象。之后的晨会,都设置了这么一个环节,基本由我主持,好像是我的一个“专栏。”

现在切入正题,我被主管描述为“短小精悍,”实际她是在说我长的不高,没别的其他意思。那么,我到底长了多高呢?当然不会具体说出来,百度上查到的那些明星的身高都有水分呢,我干嘛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说出来呢?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讲,就是,如果我再长高一点,那我就是真正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简单一点讲,就是如果我再长高一点,那我就会很帅,会被很多女性追,我只能这么说。

最近一段时间,朋友叫我买辆大奔驰,我说我不会买大奔驰的,原因一是没钱,二是买了大奔驰,在路上开驾驶室里可能会看不到我的人,这会引起路人的恐慌,也会引发疑问,疑问怎么大奔出无人驾驶车了?所以,没能再长高一点,就成了我终身之痛了。

按照生物发展规律来看,身高方面展望未来是没有希望了,但是可以回忆一下过去,回忆我为什么就没能再长高一点。其实我母亲这边的亲戚都很高,几个表兄弟表姐妹,长得高瘦高瘦的,大家称站着像晾衣杆似的。父亲这边的亲戚也不矮,基因上我应该能长高的。但结果就是没能再长高一点。

于是我就总结了没再长高一点的一些因素。

更小时候的生活状态就不说了,估计同龄人相差不会太多,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肉蛋更是少之又少。光初中三年的住校生活就几乎断了我身体所需的营养需求,正处于发育长身体的初中三年,每天的配菜只有咸菜,我家的咸菜与多数人家的咸菜又不同,原材料都是菜头荫,就是白萝卜的叶子,其他住校的同学虽然带的也是咸菜,但多数是大白菜腌制。两种菜系的区别就是菜头荫是附加产品,种这种菜主要取的是长在地下的白萝卜,叶子基本是烂在地里当肥料,或者是喂猪用。父亲这样安排种菜是效益最大化思维,白萝卜可以腌制,吃很久,菜头荫又可以腌制,吃很久,能解决长时间的家庭用菜难题。可谓是一分耕耘两分收获。这种菜叶本身带刺,腌制成咸菜后,口感就粗糙了,而大白菜腌制的咸菜,质地柔软,吃起来滑口。我在学校吃满一周,用完一大搪瓷杯的咸菜后,周六回家,次日回校再带上下一周的咸菜。每次炒制腌菜时,我都在旁边看着的。他们先从一埕盐钹中取出一块板油,板油是自家杀年猪后留给自已的,为了能长时间存放,板油全部用盐腌制起来。父母亲把一大块板油搁在砧板上,拿菜刀切下一小块,扔到烧热的锅里,拿锅铲压住那块小板油,沿着锅沿使命的涂擦,待到整个锅发亮后,滋的一声将切好的咸菜倒进锅里,翻炒几遍后浇水烧熟装杯,盛装时要拿调羹一边压一边继续往里盛,不然就不够一周的用菜。这样的咸菜可以说是没油腥、断酒丁。整整三年的咸菜吃下来,哪来的营养供身体长高?

三年初中读完,又赶上家里建房子,父亲报批了三间屋基,照理我四个兄弟要报四间,但父亲只申报了三间,一方面是经济条件所限,另一方面父母亲心中有宏图,他们认定我的小弟将来能吃上公饭,继而能走出大山,不需要在农村安身。三间房子的地壳梁全部用石头堆砌,本应是用水泥浇筑的,这样才呈一体,能承墙的重,但是水泥要钱买,而石头只用人工。用石头的地方还有三间屋基的前后两座高三米多,宽十米多的驳坎。这么多的石头用量,算下来大概四五十吨。四五十吨的石头,全部由我和我父亲,一块一块的,有的从几百米远的地方,有的从一公里多的地方抬过来,再由老司码起来。抬石头的过程不是一路平坦过来的,而是过小径,爬山坡来的,基本是从低处往高处抬的多,一块石头轻则六七十斤,重的有上百斤。石头不是那种圆鼓轮墩的石头,大多数石头都是先由石匠用凿凿开或者由岩炮崩开,整块石头有菱有角。石头以青石为稀罕,青石质地硬,颜色又好看,市场上卖的也贵,能找到青石都是很幸运的。父亲用铅丝箩,(一个用粗铅丝做成的搂石头工具)。在石头的两端找到着力点,用铅丝将石头搂住,然后用一根两米多长的抬杆将搂着石头的铅丝抬起,我在前,父亲在后,开始艰难的往前走了。毕竟我只是十几岁的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力气,与父亲抬石头的过程,父亲总是将搂着石头的铅丝箩拼命的拉向自身这端,这样石头的重量绝大部分就在我父亲这头了。有时候我都能感觉得出来,父亲每往前迈一步,他的膝盖位置几乎就能碰到石头上,看起来几乎是他自己一个人抱着石头走了。名目上我是抬了石头,实际上我是“呈呈牢,”凑个数起一下平衡作用而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一手拿着一根“棒驻”,一肩扛着抬杆,搁抬杆的肩膀这边的手牢牢的抓住肩上的抬杆,龇着牙,拼了命的一步一步往上迈,父亲则用力往前推。我几乎是在父亲用抬杆推动下迈的步。父亲看我累了时,便会让我用棒驻驻着抬杆,以站立的姿势歇一歇,然后换一个肩膀继续前行。棒驻是用杉木做成的一根小棍子,它是农村人挑担时的标准配置。长度基本以到使用人的肩膀位置为准,一头略粗。略粗的这一头往下两三公分的位置制有一条小勾。挑担时遇路平坦宽敞的地方,可以用棒驻放在没搁担子的肩膀上,利用那条小勾将另一个肩膀上的担子卡住,行走时,空着的那只手,将棒驻往空肩上压,以达到分摊担子的重量作用。而遇山路崎岖时,就可以用来当拐杖,去探前方落脚点的虚实。想歇息时,不用将整个担子放下,这样重新起步时就很累,而是用棒驻将肩上的担子就地支撑,人就可以完全脱离重压。需要换肩挑的时候,人下蹲,脖子一缩,头就从担子下面钻到另一边来了。棒驻的作用是相当大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

我和父亲将石头抬到屋基放下后,不能做任何休息就要复而再来,父亲认为,空着手去岩场本身就是休息。这样一天天不间断的抬下来,足够人累的,我的两个肩膀,因长时间的被抬杆摩擦,而生成的厚实老皮。在后来的很长岁月里都没有消掉。

两个多月后,房子地基打好,门坎也驳好,接着就是砌墙,盖瓦。砖和瓦又要自己烧制。烧制砖瓦需要大量的柴火,我最小的弟弟,被父母委之以读书考大学这一光耀门楣的重任,一门心思读书去了。其他两个兄弟老早就被派去砍柴备烧了,待我和父亲将石头用量抬足后,我又马不停蹄的加入了砍柴这个事业中去。

持续三年多的营养不良,和连着的“重任”在肩的历练。生生将我身体长高的黄金期吞噬,致我终究没能长成玉树临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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