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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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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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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地那人那事

 

一九八七年秋季,我小升初,语数两门课考了106分,以高出录取分数线16分的成绩考入溪口乡中学。从此暂时走出了山窝窝,开始走向“大世界”。

溪口乡中学,是整个乡辖区包括我前山村在内几十个村庄里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学校共5个班级,初一两个班,初二两个班,初三一个班。每届招生八十多人,整个辖区的应届小学毕业生大约1000多人,在那个多数农村人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里,家里紧缺劳动力,于是,在大浪淘沙般的小升初考试过后,一大批年龄还在十三四岁的孩子就被父辈们“理所当然”的留在了身边,跟着他们正式走向田间,获取那点靠辛勤得来的粮食,以填饱肚子。而教育问题,在父辈们眼里,完全就是“顺其自然”的行为,你能读到哪就让你读到哪。不寻求如何能让你继续接受教育,也不刻意终止你的求学之路,是绝大多数家长在对待子女读书问题上的一种普遍态度。

溪口乡中学在溪口乡人民政府所在地的溪一村,学校的一侧就是楠溪江源头的溪流,溪水常年哗哗流淌,溪边的树荫下、岩石边、时常可见拿着书本背诵的学生,他们在课外时间,躲开喧闹的宿舍,坐在小溪边,伴着溪水淙淙,大声朗读着语文或英语。学校另一侧紧邻溪口大街,街道上车来车往,两边商店一家接着一家,有卖酱油的、有卖馄饨的、也有卖甘蔗的、还有台球室。

酱油店门前的路由溪里的石头铺成,石头大小相当,圆鼓鼓,青黛黛,顺着一个斜坡蜿蜒而上,经过一处高坡后又突然向下,直达渡船码头,码头的对面是上宅岸村,那里有比较平坦的路通向我家。渡船码头边上有一家供销社,供销社古朴清雅,商品琳琅满目,一个长长的七字型玻璃柜台前,站着两三个营业员,其中一个年龄轻一点的是女孩,其他两个会经常换,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年纪比较大。三个营业员分工不同,有一个是卖布匹的,有一个是卖化肥农药的,年轻女孩负责的柜台是卖酱油的,供销社里的酱油比外边店里的酱油贵,外边店里的酱油八分一斤,供销社卖的酱油是“温州牌”,要一毛一斤,我从家里带来的一罐咸菜吃完后,没菜了时就去供销社买来一斤酱油浇在饭上,拌饭吃。

卖酱油的女孩,淡雅、清新,马尾辫高高扎起,眼睛乌黑透亮,似乎一眼便能看穿一个人的心思。她专心致志的将酱油从缸中舀起,小心翼翼地倒入我带去的盐水瓶中。盐水瓶口上扣着一个小漏斗,酱油顺着漏斗缓缓地流入盐水瓶。供销社顾客不多,环境幽静,酱油流入瓶内的簌簌声清晰可闻,女孩始终低垂着眉毛。我不在路口买八分钱一斤的酱油,而是选择去供销社买一角一斤的酱油,那是因为,供销社的女孩,她打酱油时的专注神情很好看。

出校门向左有一间卖甘蔗的店,以五分及其倍数售卖,店里为了拓展生意,另开辟了“劈甘蔗”游戏,店里的老板将一根甘蔗的一头削尖,再将另一头批平,削尖的一端立地,批平的一端朝上,劈甘蔗的人单手持菜刀,用刀片将甘蔗压住,待到甘蔗立稳后,突然手起刀落将甘蔗垂直下切,多数情况下,甘蔗会瞬间倒下,让玩者的刀劈空。但游戏规则是不管有无劈到甘蔗,都以每刀五分付钱,劈空了也算一刀,相反的,如果你技术够娴熟,有本事一刀劈到底的,你就可以花五分钱拿到整根甘蔗。比我低一年级的堂叔经常带我去玩这个游戏,结果输多赢少,有时候花了好几毛钱才劈到一点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块甘蔗,很不划算。

学校校舍不够,很多同学都自己找房子住,我的宿舍在溪一村的祠堂里,说是宿舍,其实也就是舞台上的一间化妆间,里边铺着六七张床,大家挤在阴暗潮湿的楼阁上。祠堂里摆了许多棺木,晚上老鼠肆虐,很是瘆人,夜间上厕所无人敢走到祠堂天井两旁摆放的尿桶,内急之下,大家都约定俗成般的直接朝窗外撒,搞得宿舍在夏天的时候,阵阵尿骚味从窗外飘进。

出祠堂右转,走过一段陡坡,那里有一间馄饨店,煮馄饨的是一位年龄较大的阿婆,阿婆做生意很有头脑,她考虑到同学们没钱,推出了一项措施,允许同学可以拿大米去换馄饨,一斤大米换一碗馄饨,很多住校的同学,周日返校的时候都会从家里多带几斤大米,到周五时就把多出的大米拿到馄饨店换馄饨吃,我每周带的大米都有严格控制,基本上是在回家那天吃完,偶尔剩下一把米没吃完的,也会留到下周吃,三年初中只在毕业那天,我将剩余的大约一斤米狠狠心拿去换了一碗馄饨,这算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了。

祠堂旁边的电影院,是不能不说的“那事”。电影院实际就是土坯房,房内挂着一块宽银幕,电影胶片通过置在观众身后的放映机投射到屏幕上,设施很是简陋,但是,买票观影是高级消费,多数同学无这个条件。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电影院放映《水浒传》,很多同学晚自习结束后跑来站在电影院门口“听”电影。一些个子高一些的男同学透过人头,向房内张望,瞄到一两个镜头时就及时将内容传递给站在身后没法窥视的同学,同学们听着安装在电影院房顶上的扩音器传出的声音,结合高个子传递过来的信息,倒也能在脑子里产生了一些画面。“出来了,出来了,潘金莲与西门庆出来了。”随着高个的“现场直播”,扩音器中随即传出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浪笑声,于是同学们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宿舍。

时间就像学校旁边小溪里的水,哗哗向前,一去不返。回想当年,多少思绪翻腾中,真可谓是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如今的母校,溪口中学因人口迁徙生源不足而已关闭多年,周边的一切也已是不复存在,意欲在溪口大街上寻找那些年的那些事,只有去回忆中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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