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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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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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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委会主任

丁正权花了400多万,在保金小区买了一套学区房。装修前几天,他敲开了几家不同楼层同一户型邻居的门,想借鉴一下装修风格,结果被人投诉。物业公司经理根据监控,定位好丁正权所在的楼层后,就带着保安急匆匆地赶来了,赶到时,丁正权恰好回到自己未装修的家中来。物业经理拉长了脸,冲丁正权说,你敲邻居什么门?丁正权回答说想借鉴一下同套型邻居的装修。物业经理说,你有钱买这样的破房子干嘛?丁正权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没说话,神情很尴尬。

物业公司经理的第一句话丁正权忍了,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冒昧的去敲人家的门,不好。第二句话刚开始他想发脾气,想说我爱买这里关你鸟事,你算什么东西,管我买房的事。但是想想他也忍住了,毕竟自己错在前,再说,在自己房子里吵起来也不吉利。随后,他连连道歉,称自己不会再去敲邻居的门了,认错态度非常好。

物业经理带着保安回去后,丁正权有两个疑问留到了心底,第一个疑问是我花了400多万买的房子,在物业经理看来居然只是算破房子?第二个疑问是保金小区的物业管理很正规。

丁正权离开保金小区后,心里闷闷不乐,想着自己兴冲冲地来看房子,结果被物业公司经理当场教训了一顿,没想通。同来的妻子劝丁正权说,算了,人家物业也是接到投诉才赶来这样说的,可能这里管理比较正规,我们敲别人家门也确实唐突了点,是我们错在先。丁正权想了想,说,也是,如果不是有人投诉,物业经理可能也不会这样气势汹汹的赶过来,但是,赶过来也犯不着这样跟我们说话啊!我不是为物业带着保安赶来而生气,而是为物业经理这样说话感到郁闷。妻子说,没有必要郁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物业经理这样说可能是一种熟人之间的戏谑,他本身没恶意。丁正权还是没释怀,心里气闷闷的。

任何一种权力都需要被监督,不在监督之下的权力容易滋生腐败,也容易使使用这种权力人变得肆无忌惮,甚至是目中无人。物业也是如此,如果一个物业没人去监督,物业的管理人员往往会把自己当做老大,对业主失去服务意识。小区的业主委员会就是物业的监督组织,业委会一向被视作物业公司的克星。丁正权在房子装修完毕住进来后,发现保金小区还没有业委会,鉴于半年前自己与物业经理的一次冲突经历,他决定,保金小区需要成立业委会。

严格来说,丁正权了解到的情况是,保金小区是有业委会的,只是届满后没换届,没有换届就是没有,过期作废。如果要成了业委会,就得按照新的程序走起。

丁正权准备先成立筹备组。他在业主群里加了几个平时有经常“冒泡”的业主微信,并私下询问是否有成立业委会的想法,几个业主都大加赞同,表示一直以来都希望有业委会,但就是没人愿意牵头,如今有人牵头了,真是太好了。

筹备成立没几天,丁正权就接到了保金社区的一个电话。

“喂,你是丁正权吗?我这里是保金社区居民委员会,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主任请你来一下,她有事找你。”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声音很温柔。

丁正权不知道社区主任找他有什么事,但他知道,成立业委会是绕不开社区的,这过程需要去社区盖章,业委会成立后社区还是直接管理者,所以,他在接到社区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跑到了社区,他需要与社区处好关系,以求在成立业委会的过程中得到支持。

保金社区在隔壁保信大楼的二楼,他上楼梯的时候,在转角处看到一个年龄五十多岁的“背头”男人,“背头男”中等身材,国字脸,一头向后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根一根的,清晰可数。他们对视的一霎那,丁正权看到对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一副刚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丁正权楞了一下,他感觉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社区主任是个女的,姓陈,四十多岁年龄,看上去很和善,但话却不和善。陈主任看到丁正权到来,正眼没抬,边整理自己的办公桌边说:“丁正权,听说你在筹备小区业委会?”

“是的,陈主任,小区业委会届满没换届,现在过期了,需要重新组建筹备组成立业委会。”丁正权边解释边回答,态度很谦虚。

“我感觉你成立业委会的动机不良。”陈主任说话很直接,语气中带着指责。

丁正权感觉自己的脸有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烫烫的,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比如自己刚开始筹备,所谓的“动机”怎么就显露出来了?比如,自己显露出来的动机怎么就被社区的陈主任看出来了?他想调头就走,不搭理主任的话,反正也才刚刚开始,都这样被冤枉自己受不了,想着还是不要搞什么业委会算了,省得受气。但是他转念一想,也不对,这里面可能有人不愿意看到有业委会,如果自己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放弃筹备业委会,那就正中了一些人的下怀。人家巴不得你别搞什么业委会呢。成立业委会一定会触及有些人的既得利益,既得利益者就是会想法设法阻止业委会的成立。

丁正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在处理一些矛盾问题上,好说起来,他连牛都不计较,但是歹说起来时,连芝麻点大的事都要跟你死抠到底,非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他清楚筹备组建业委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要花时间与精力,但是没有报酬。他不是说非要成立业委会不可,那次物业经理带保安上门训斥他敲邻居家的门这件事早已过去,他已经不计较了,这个时候,社区的主任如果不这样说他,换种语气说一些比如成立业委会很辛苦的话,他兴许就真的会放弃了,但是陈主任偏偏说得那样难听,像上级领导批评下属那样“一针见血”。想到这些后,丁正权的脾气就上来了。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慢条斯理的回答说:“陈主任啊,既然被您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您也知道,我刚刚花了400多万买了这个房子,这个钱我是现金拿出去的,有点心疼啊,我得想办法搞回来,成立业委会就是一次敛财的机会,我的不良动机就在此。”末了还加一句,希望主任您多多支持和理解,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社区的办公室。

丁正权不阴不阳的话,气得社区的陈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像血压都升高了一样难看。丁正权认为,那是陈主任自找的,堂堂一个社区主任,无凭无据,信口开河说人家“动机不良”,有失修养。

丁正权憋着一股气,走程序、做宣传、发公告,零零碎碎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推选业委会成员候选人的环节,这中间曾经多次想到要放弃,但是每当想放弃的时候,他就想起了社区陈主任的那句话,于是他又满盘复活把工作向前推进。

丁正权先是在业主群里发通知,希望热心业主踊跃报名参加竞选,有几个他看好的业主,还加了私信,让他们报名。但是,结果不理想。按照差额选举规则,五名业委会成员需要有六位业主报名参加,公布时间一周后,报名人数还只有五位。这时候筹备组的另一位邻居叫丁正权报名参加,丁正权说自己是筹备组的,报名参加业委会候选人不合适,邻居说,从今天起,你不是筹备组的了,你退出,筹备组交给我,你把名字报上去。

丁正权本来不想报名候选人,想着把业委会组建成立后,自己就功成身退,省得有人说闲话,自己不参加,但却成立了业委会,这是最好的证明,证明自己没有“不良动机”。但是候选人名额不够就不好办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如果放弃,他不甘心,想了两天,他最后决定报名参加了候选人竞选。

六位候选人报齐,就等全体业主投票了。投票前一天,他又接到了社区打来的电话,同样要求去一趟社区。丁正权这次有准备,他去社区的时候带上了一本本市的《物业管理条例》。

到了社区,丁正权没看到陈主任,是另一位文员跟他说有人投诉,说丁正权利用了筹备期间积累的资源和优势,想在业委会成员竞选中获得不正当竞争优势,这对其他候选人不公平,让他最好放弃竞选。丁正权把《物业管理条例》拿出来,翻到业委会候选人资格这条,让社区的文员看,社区文员看看也没有说筹备组的人不能参加业委会成员竞选,于是换了一种语气说:“你自己注意一下,能避嫌的尽量避嫌,不要给别人留下口实。”丁正权连连点头,觉得社区的文员说得倒是蛮中听的。

选举那天,有爱心业主提供了赞助,给每一位参加投票的业主发一瓶洗衣液。在“物质”的刺激下,投票很顺利,早上6点开始,保金社区派来了“观察员”,以保证投票的公平公正。临近投票结束时,发生了一起小插曲,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气呼呼的从电梯里出来,看着设在电梯口的投票箱,一脚就把箱子踹翻,还指着那些洗衣液礼品说:“你们搞贿选,我要去告你们。”投票箱倒地后很快被几个工作人员扶正,“你有疑问可以向有关部门反映,检举投诉都可以,但是破坏投票现场是违法的。”说话的是来自保金社区的“观察员”,就是跟丁正权说,让他该避嫌就避嫌的那位文员。中年男子理都不理,更没有投票,就扬长而去了。傍晚投票结束后,丁正权陪社区观察员和筹备组的几个人去保安室查了监控,想查清楚捣乱分子是哪个业主,结果发现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他第一次去社区,在楼梯口遇到的那个“背头男”,保安说,这个人是上一届的业委会主任。筹备组的人说,反正也没造成什么影响,这事就冷处理,不要上报了,当作没发生。

六位候选人,被差额掉一位,留下的五位四男一女,丁正权当选,且被推选为业委会主任。

保金小区属于老旧小区,房龄快二十年了,辖区有一所优质初中,这使得在房地产整体行业处于萧条期的大环境下,保金小区的房价一直保持坚挺。尽管小区外墙斑驳,铁门锈迹斑斑,但在丁正权看来,这些问题都可以改善,关键要有人管,怎么管?他召集五位业委会成员开了一次会议,要求大家献计献策,想办法把小区管起来。经过讨论,大家形成了一致意见,要想管理好小区,那就得有钱,没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媳妇也做不出好饭来,有人提议,把小区原来归物业公司收取的租金先收回来,其中车库租金是大头。

保金小区原来有一个非机动车的停车库,后来被物业改造成机动车停车库,划出了五十来个停车位。每个车位每月收费400元,五十个车位全年可收入248000元,除去车辆管理员的工资,还有二十万结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车库管理员共两位,分白班和夜班,工资按年算,一个人一年的工资是24000元,相当于是每月2000元,如果管理员单靠这个收入是低的,没人愿意做。保金小区在城市中心区,周边有数条商业街,服装、餐饮非常集中,平时开车来购物消费的人很多,物业规定,车库临时停放的车,收费归管理员,这样一年下来管理员每人的工资大概能达到5万以上,丁正权认为物业的这个做法是科学的,可行的。

单车库,每年就有20万元的停车费收入,物业管理人员的生活过得有慈有味,目下小区业委会成立了,丁正权提出要把车库收归业主,物业公司就面临着放不放手的问题。放手,这简直就是嘴里的一块肥肉,谁也舍不得放,不放手,业委会会不会同意?如果不同意怎么办?

丁正权来到物业办公室,与物业经理“冤家路窄”了。

“你好经理,你应该知道了咱们小区的业委会已经重新成立了,过程规范、程序合法,我是本届业委会的主任,业委会成立后我们召开了第一次全体成员会议,会议一致决定,从下一年度起,车库的租金收入划归业委会,你看你这边有什么要补充的?”丁正权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可能,车库租金一直是我们物业公司收的,不存在划归业主一说。”物业公司经理喷着唾沫星子,激动地说。

“一直是你物业公司收取我们知道,但是这不表示车库停车费就应该归物业收取,如果说以前都是物业收的,那只能说以前都错了,车库的使用权是全体业主的,而不是你们物业的,停车费应该归业主收。”

“你不要多说了,我们平时物业费收不上楼,收支一直出于亏损状态,只能在车库这里收点租金,不然连工资都发不出去。”物业经理的语气开始有点软化。

“交物业费是全体业主的义务,你们应该做好宣导,让每家每户都自觉缴纳物业费,不能是能收几户算几户,不足部分拿车库租金来顶,这对其他按时交费的业主不公平。”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不交,物业总不能逼人家交嘛。”

“用什么办法让业主交费是你物业要想办法干的事,车库停车费归业委会后,我们可以帮你物业做宣导,协助你物业向业主收费,个别业主如果一直拒交,你们也可以走司法程序。”丁正权离开物业办公室前补充了一句说:“你先跟其他人商一下量,不要急着拒绝,我过几天再来。”

时间进入到了12月份,新一年的车库租金马上就要开始交了,丁正权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说接下去车库的停车费要收归业委会,请大家不要急着交给物业,如果在事情没有一个结论前,擅自向物业交停车费的,业委会将不予承认车库停车权。

又是一个早晨,丁正权再次来到物业。

“经理,上次说的车库停车费的归属问题,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业委会是坚决要收回来的。”

“我们没有商量,也不用商量,老规矩,之前该怎么收就怎么收,之前该谁收还是谁收。”

丁正权该说的都说了,既然大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不用顾面子了,他说,如果坚持不移交,我们将采取诉讼手段,如果走到这一步,那么,向法院提出请求的就不只是下一年度开始的租金归属问题了,还有包括之前数年物业收取的“非法所得”。

或许是敬畏于法律,也或许是物业自己也没有底气,对于车库停车费长期由物业收取没有法律依据,物业经理担心,真的走到诉讼这一步,可能损失的就不只是下一年度开始的租金“损失”了,历年收取被判退还的可能不是没有,于是,物业公司经理,在丁正权回去后的当天下午,打电话给了他,电话里语气明显变得缓和,而且真诚,物业经理说,车库停车费能不能再由物业收一年。丁正权没有答应,说这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这要全体业主答应。物业公司没办法,最后同意如期移交车库的收费权。

保金小区有业主300多户,平均每两户有小车一辆,整个算下来,小区停车位的需求要150多个,但是地下室车库只有50个车位,面对僧多粥少的局面,车库50个车位给谁停?丁正权延续了物业公司的分配方法,用了最原始,也是最简便的抓阄法来确定停车权,只是将原来物业两年一抓阄改为一年一抓阄,这样能给更多的业主一个在车库停车的机会。

小区车库的停车费收归业委会后,丁正权他们把电梯移动广告位置也租了出去,还把小区最高的一幢楼的外立面也做为广告位出租。这样以来,业委会的收入就渐渐地多了起来。

有了钱,丁正权的思想就活泛了。面对老旧小区这个全市普遍存在的停车难问题,丁正全再次召集了业委会全体成员,同时还召集了每幢楼的楼幢长,开了一个“扩大会议”,会议上,丁正权说,想把小区内的花坛做局部改造,造出一部分停车位来,以解决停车难问题,有人说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就怕政府部门不同意,因为改造花坛涉及设计规划方面,没有政府部门同意,不能擅自改建。关于这一点,丁正权说自己考虑到这一层了,也向其他小区了解过,有的小区的做法是花坛挖开一边后,不做水泥地面,而是铺上草坪砖,草坪砖因为每块砖内植有草,可以满足小区绿化率的要求,而草坪砖却与花草树木等植被不一样,可以停车。这种方法虽然政府部门没鼓励,但是也没禁止,应该说,这种方法是与法律法规打了个擦边球。中国有句古训叫“法不责众”,只要不是业主自己一个人挖楼下花坛做草坪砖,然后挂羊头卖狗肉,把草坪砖用来专给自己停车,而是全小区都这样做,而且也没人投诉,那么管理部门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经过讨论,大家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丁正权就叫来了挖土机,开始改造花坛。

花坛改造完成后,同样以抓阄方式确定停车权,只是收费比车库便宜,每月每车150元,这样一番操作后,小区的停车难问题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大家纷纷称丁正权这个主任有脑子,好使。

丁正权当上业委会主任后,家里的客人就多了起来,第一个客人是车库管理员,那天晚上,丁正权刚吃完晚饭,就听见敲门声。开门见管理员提着一件特伦舒牛奶,站在门口怯怯地说:“丁主任,看管车库的事你看能不能把补助提高一点?我们两个人日夜班轮流看管,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力气活,但是说轻松也是不轻松的,之前物业公司每人补贴是每月2000元,接下去停车费归你们业委会后,可不可以加一点给我们?丁正权说,目前刚刚接手小区的管理,提高补贴的事目前不考虑。再说,现在外边车辆违停管理很严,警察抄牌多,入库临时停放的车辆会多起来,而且临时停车费也涨到15元一次,这样以来你们的总体收入只会比原来要高,最后他让管理员把牛奶提回去。

丁正权称自己运气不好,车库也好,地面也罢,两次参加停车权抓阄他都没抓到。自己虽然是业委会主任,但自己的车同样“居无定所”,每天像打游击一样,东停一下西停一下,与交警玩躲猫猫,有时候“运气不好”就被辛勤的交警抄牌,一抄牌就要罚款150元,心疼。一段时间后,车管管理员给丁正权出了个主意,说他的车可以停在车库,只是需要将车钥匙交一把给车库,便于管理员临时移动。丁正权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反正自己白天都上班,只是晚上停一下,早上一早便出门,于是便将车子的备用钥匙给了管理员,停车费跟其他抓到阄的业主一样,一年4800元。丁正权觉得这就像坐火车一样,有固定位置的座位票和无固定位置的站位票,票价一样,自己没有固定停车位,也要付4800元,他可以接受。

丁正权每天上班时去车库开车,下班后把车开到车库,自己拔下钥匙就走,具体停哪个位置,车库管理员看着办,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方便。

让丁正权想不到的是,恰恰因为这样的停车模式,造成了他的一段冤枉事。

那天傍晚,社区又打来电话,叫丁正权过去“把事情说说清楚”,丁正权有点恼火,什么把事情说说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

他气呼呼的来到社区,陈主任用了一种自己是胜利者的语气对丁正权说,丁主任,特伦舒牛奶怎么回事啊?箱子里的红包又是怎么回事啊?

丁正权一下子就冷静了,他很快就知道了社区主任说的是什么事。他笑了笑,将车库管理员来自己家送牛奶的经过跟社区主任详细讲了一遍,最后说自己从不喝牛奶,当场让管理员把特伦舒提回去了。陈主任说,这不是事情的全部,说丁正权隐瞒了一些事实。话说到这里,丁正权心中的火气慢慢地就升了起来,他问社区主任,自己到底隐瞒了什么真相?是不是真有什么“不良动机”,他希望陈主任“把事情说说清楚”。陈主任说,你丁正权嫌一件牛奶太少,看不上,没有替车库管理员办提高补贴的事,还暗示车库管理员如果除了牛奶,再加点别的就可以办,后来管理员装了一个2000元的红包放在牛奶箱子里,牛奶现在就在你丁正权的车子后尾箱。

丁正权听后血压直接上升了,他说你陈主当社区主任屈才了,真应该去当小说家,写书去,会编。最后丁正权并提出要陈主任跟他去查证。

陈主任自己没有去,他派文员跟着丁正权来到车库,当场打开车子的后尾箱。一件特伦舒牛奶赫然在目,包装胶带也有重新封过的痕迹,丁正权傻眼了,说真是见鬼了,自己车子里怎么无缘无故多出了一箱牛奶。他将箱子的胶带撕开,发现里边果然有一个红包,一数,不多不少,正好2000元。

怎么回事啊?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旁边站着的社区文员淡定得看着丁正权,什么也没说,一副人赃俱获,看你还怎么说的表情。

丁正权随即叫来车库管理员,问他怎么回事,车库管理员说自己这几天上的是白班,不知道怎么回事,具体得要问问夜班的管理员。

回到社区,丁正权坚决称自己是被栽赃陷害的,希望陈主任把夜班的管理员叫过来问问清楚。

第二天就事情真相大白了,原来丁正权车子后尾箱里的牛奶是夜班的管理员放的,而这个管理员就是上次去过丁正权家的人,那天从丁正权家回来后,有高人指点他,叫他在牛奶箱子里塞一个红包,趁着有丁正权车钥匙的便利,于夜晚把东西放到车里去,希望丁主任看到后,给他加补贴。陈主任问他是谁提的主意,管理员起先没说,后来在社区主任的劝说下,才说出,给他出主意的这个人就是上一届的那个业委会主任,社区主任来到车库调取监控,证实管理员所言属实,监控里看到“指导”管理员这样做的这个人就是上次投票时踢翻箱子的业主“背头男”。

事情经过清楚了以后,社区陈主任也就全明白了,“背头男”给管理员出了主意后,自己跑去社区告密,说丁正权“索贿”,丁正权索贿受贿查无实据后,社区主任对他也改变了看法,车库管理员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安心看自己的车了,只有那个屡次想搞臭丁正权的 “背头男”,终因达不到目的而悄悄的搬出了保金小区。

丁正权主持的业委会有了收入来源后,他开始整理起来了小区环境。他把小区所有楼幢的入户大门进行了统计,哪些需要修理,哪些需要更换,哪些需要重新油漆,然后叫来了几个老司,让大家报价。前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入户门处理得像是新装的一般。

处理完门面的事,丁正权再雇人把楼道内的电线、光纤,用PVC管整体做了布局,把这些原来像蜘蛛网一样的线,桥归桥,路归路的分门别类,然后再将墙壁重新粉刷一遍。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正当丁正权热情似火的管理着小区的时候,一些风言风语开始传播开了,有人说丁正权独裁,说他什么事都自己说了算,有人说他在整修小区大门和楼道的过程吃了人家的回扣。针对这些,丁正权有时候也很气,但有时候也笑笑就过了,说人与人之间相互猜忌,相互怀疑很正常,何况像业委会主任,没有回报,还干那么欢,不被怀疑才怪呢。

可问题是,有人非议也就罢了,如果上门兴师问罪他就有点受不了了。特别是他的妻子,你没有工资没有奖金,纯粹凭“一颗红心”,为大家做好事,还吃力不讨好,还被人上门责问。

那天晚上,丁正权的家门再次被人敲响,房门一开,来人便大声责问,问丁正权为什么叫人刷楼道墙壁,说业委会有钱大家分一点不好吗?把个楼道搞得臭气哄哄,粉尘满间,连门都无法打开。丁正权连忙解释说,可以理解粉刷时给大家带来的困扰,但是,如果用一时的出门不便,换长时间的整洁美观,还是值得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与理解业委会的工作。来人说给大家一个整洁美观的环境是假,你丁主任想自己吃回扣是真吧!丁正权不气也不恼,说邻居同志,我坦率告诉你,我没有吃任何人的一分钱回扣,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我吃了谁的回扣,你大可带着证据去告我,但是,我话先向你说明白,如果你没有证据,仅是怀疑,那么,我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污蔑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丁正权这番话直白,也说到了核心问题,来人听完后,嘀咕了一声说:“别让我抓到把柄”后走了。

门内门外的事平息了,但是门内的战争却开始了。丁正权的妻子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来,问丁正权:“你当这个业委会主任多少钱一个月?”丁正权说:“一分钱也没有,有时候还要倒贴,比如打印资料时还需要搭上纸张。”他妻子说:“你觉得有意思吗?大夜晚的被人上门质问,”丁正权说:“这个怎么说呢,如果都这样想,那不就没人愿意干业委会了吗?”他妻子说:“或许人家是有报酬的,所以才有人干,你没有报酬,还说偶尔还得倒贴,你辞了吧,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丁正权说:“其实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好处就在于可以从中收获荣誉感和满足感,当我做完一件事,有人说感谢时,我就感到自己的价值体现了。”“另外,就是做业委会主任可以多认识几个业主,都说朋友多了路子就宽了。”丁正权接着说。他妻子继续诘问:“我最怕的就是有人找上门,你如果让所有人都没意见,都服,那也罢了,但是你没法做到这一步,只要还有一个人不服,你就有可能挨骂,连带的,我也要跟着你受气。”丁正权说:“那么多人,个别会吵的在所难免,可以理解,等这一波过去了,或许就没有人有意见了。”看着自己的丈夫信心满怀的样子,妻子抛下一句:“如果再有人上门来,你就给我不要当了”后自己回到房间里去了,丁正权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走到窗口,对着夜色吐出一口一口烟圈,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保利小区在丁正权和其他四位业委会成员的管理下,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各种维护,小区焕然一新,本来就是头部学区房,有业主把出卖价在原来的报价上悄悄加了每平方1000元,结果很快就出手了。至此,大家才默默地理解了丁正权的所作所为;保金社区的干部也知道最先去社区投诉丁正权的那个业主是出于一种私心,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社区主任打电话给丁正权,说他是好样的。

面对各方的赞许,丁正权淡淡的一笑,说,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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