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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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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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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面条里的亲情

大姐拿出一个鸡蛋,对着碗沿轻轻一敲,鸡蛋裂开一条缝,她双手将鸡蛋掰开,蛋液呲溜一声滑到碗底,接着,大姐用右手食指将蛋壳里的残留蛋液刮出来,蛋壳被刮干净后,她将食指在碗沿上也刮了一下,最后她拿起一双筷子,在碗里一阵搅拌,蛋黄和蛋清均匀混合后,倒到烧热冒着油烟的锅里去,一个颠锅动作,蛋饼翻了个身,很快的,一个焦黄嫩滑的鸡蛋饼做成了。

大姐将早餐鸡蛋面做好后端给了我,姐夫早已伺候在旁边,没等我自己去抽取筷子,他抢先一步,用刚擤过鼻涕的手指,在筷子筒里准确地找到一双专属于我的浅灰色筷子,用三根手指撮出来递给了我。我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想着这双筷子的头上可能有姐夫的鼻涕,我假装不计较,拿过筷子自己用手掌偷偷地擦了一下,暗示自己,筷子已经干净了。

装面条的碗,是我特意在超市里选过来给大姐煮早餐用的,之前大姐用的碗是我们平时剩饭用的,显小,面条装进去后每次都满出来,没法翻身。我买的这个专用面条碗大一些,我想让面条躺在汤里,这样入味,可大姐看碗煮面,碗有多大,面条就有多多,结果,又是一碗叠高面条的早餐。

我拿筷子去翻面条,从中翻出了豆腐皮和肉,还有一些干虾,原来大姐做的不是纯的鸡蛋面,面里还藏着许多“好货”。我“艰难”的一样一样吃完“好货”,大姐擎着锅和锅叉过来了,说再吃点,早上吃饱,一天饱。边说边往我碗里盛东西。我连称够了够了,但是大姐我行我素,强行往我碗里加材料,直到她自己认为差不多了时才停住。

大姐是做食堂的,她每天负责给一千多人做中晚餐,对于餐饮有些经验。我在出差住厂的时间里,每天的早餐都是她负责做给我吃。她每次做早餐都很多,生怕我吃不饱。她不但做得多,还会一天一个样,有时候是面条,有时候是粉干,有时候是金粉面,无论做哪种食材的早餐,她的配料都很丰富。鸡蛋、豆腐皮、肉是经典配置,几乎餐餐有。

鸡蛋、豆腐皮、肉是过去招待尊贵客人的老三样食材。大姐出生于60年代,尽管历经新世纪,历经物质富裕思想开放的年代,但她骨子里还是老一辈的行事习惯,在饮食上面,坚持的依然是“会吃就好”思维,最好吃饭要两碗以上。她的这个习惯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对来我家做客的亲人,无论到达的时间是几点,母亲都会先烧一碗点心,点心的主材料通常都是纱面,配料除了鸡蛋、豆腐皮、肉这三样外,偶尔还有一个鸡腿或者猪筒骨。那个时候没有冰箱,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豆腐皮是晒干的,这两样可以存放,肉很多时候需要向邻居借。

母亲烧的点心满满一大碗,外观上看,一碗纱面没有什么异常,实际上,纱面下面有“埋伏”,一些好吃的配料全埋在碗底,客人拿筷子一戳,就能感知有异样,好多次我的外公还有舅舅来我家做客时,母亲烧的点心里边都还有一个鸡腿,那是前一天家里杀了鸡,母亲把鸡腿留下来做预备的,母亲说万一来客人呢?次日远在五六公里外的外公或舅舅似乎预感到了我家杀了鸡,于是恰好“闻香而来”。

我的外公或者舅舅都是“知情人”,他们知道,母亲留下这个鸡腿不容易,在吃点心时不会放开肚皮大快朵颐,将碗里的东西一扫而光,而是先将鸡腿夹出来,放到一个空碗里,称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从而找理由拒吃,实际就是想省出来还给母亲,让母亲把这个鸡腿“另做安排”。母亲这个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热情好客,也想给娘家人留下一个自己家庭不差的认知,她豪迈的夹起鸡腿就往她的至亲嘴边送,直到鸡腿碰到客人的嘴唇后说,现在好了,都被你弄脏了,只有你吃了,结果外公或舅舅只好勉为其难地,被迫无奈地吃掉鸡腿。

我们都知道母亲招待客人的这一招,做为长女的大姐,更是常年跟在母亲旁边,对母亲的这一套可谓是深谙就里。在她出嫁后,也毫无保留的秉承了母亲的好客之道。我读初中时,学校离大姐家近,如果不是农忙季节我需要回家帮父亲忙农活,在周末的时间我都很喜欢去大姐家做客。面对兄弟上门,大姐就像母亲对待舅舅那样招待我,好吃好喝的全部上桌,末了要返校时还给我装上一罐都是肉的咸菜,改善我住校一周的生活条件,直弄得我每到周日下午,要返校时,心情就瞬间变坏掉,乐不思蜀了呢。

斗转星移,岁月像流水,几十年时间匆匆而过,如今我们都已各自长大并变老。物质生活日臻富裕充足的时代,大姐煮给我吃的早餐依旧没有走出传统的思想,大鱼大肉的希望我吃得越多越好,各种食材想着花样“埋藏”在面条下面。直到有一天,我跟我大姐说,我血脂高了,需要清淡饮食,多吃粗粮,大姐才颇为失望地说,这样啊,那下次蒸玉米番薯给你吃吧。

此后,我每天吃到的是以粗粮为主的早餐了,这是大姐对我的另一种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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