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呐喊——读江子的《一个人和他的火车》

翻开散发出淡淡墨香的《中国铁路文学》，我读到江子

的一篇散文《一个人和他的火车》。先是对题目产生好奇，说来贻笑大方，竟然是想看看一个人怎样有了他的火车？读下来未免为自己的肤浅而汗颜！

文章所讲述的“一个人”是省城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大凡这种层面不乏“天才级人物”，而从某种意义和程度上来说天才都是有些偏离常规不健全的人，正如俗语说的与众不同，比如爱因斯坦难与人交往，普希金和莱蒙托夫都有某种程度的精神分裂症状。而江子笔下的“他”却像了英国著名小说家毛姆的中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中的主人公式的人物。他的不可理喻的“另类”，让人扼腕!也许这是他“爱和生活较劲”，使得他“和现实的关系总是有着不同程度的紧张”所迫，也许是他“患有幻想症”的书生意气使然，他竟然出人意料地放弃了在家乡多年的经营和行政部门的浩荡前程，忍受与留守故乡吉水的妻子女儿分居两地之苦，只身一人去了南昌“实现他从童年就开始发芽且久放不下的作家梦”。

他浪漫豪放，气宇不凡。大言：“南昌是他的书桌，吉水是他安睡的床榻”。而在两者之间架起鹊桥的是一列车次分别是8313或8314的火车，无数次的来往奔波,使得他对这列火车产生了深厚而又复杂的感情。“一个人和他的火车”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由于“冥冥之中操持的际遇，他在车上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有精明拘谨的农民；千姿百态的现代女性；孤寂忧伤而又争强的打工青年；束缚于传统道德观念却又追求前卫的青年男女；还有一群提着西洋乐器，装扮滑稽的黑衣人……他以作家的敏锐投去了关注和审视的目光。他很为这些人中的淳朴、干练、上进、热情奔放而欣喜欢虞。也为这些人中的笨拙、忧伤、庸俗而心酸，怜悯之余生出深厚的关爱。

生活需要美丽，生活需要不同际遇的交流。也许他更有追求完美的嗜欲，列车车厢内的“补丁”、“葵花子壳”、“水渍”、“坐痕”都会让他感到刺眼。女孩笑而露齿，使美大大折扣，也会让他感到沮丧。虽然有时候他不顾别人白眼，会挑一个长相不俗的女孩旁边的座位坐下来，以多一点暧昧的气氛。也乐意接受车上邂逅相遇的女孩经常发来的庸俗不堪的短信息，并因此而感到幸福。但在他的心灵深处仍然由衷地赞叹生命最初的美——这个时代久违的羞涩！

一群在火车上大声唱着歌的黑衣农民基督教徒引起了他的遐思冥想，心中琢磨的几个“不知道”虽偏颇苛责，也是哀其不幸怒气不争的惗悯。“不知道是否有隐形的人加入了他们的合唱”乃旁敲侧击之妙笔，矛头直指那些台上大谈马列主义，台下迷信上帝保佑升官发财的隐形达官贵人和乞求上帝拯救罪恶灵魂的腐败分子。

文中类似精彩的还有他对自己乘坐的这辆行将退役的老得要掉牙的火车的担心：“有一天它是否会突然脱轨而去，就像某个乡村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头那样，贴着墙根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没了踪影。”振聋发聩的忧患意识如此道出，但愿防患于未然，不要成为黑色箴言，这应是作者在这里幽默调侃的初衷吧？！

由于宿命和缘分，他仍然喜欢这列老爷车，喜欢火车上的生活。火车上的“一个眼神”、“一本杂志”、“一张报纸”、“一个旅行袋”、“一串手机铃声”都能将他深深打动。他深谙“生活的真正含义其实陷藏在一些看似不经意的碎枝末叶之中”。他已将这列火车当作他的梦想之城，并愿梦想插上翅膀，凌空翱翔！

然而，现实是惨酷的，耽于梦想的他为梦想所累。难于企用的梦想已经使他成为生活的受刑者，“梦想之城”一下子又变成了“架在他的心灵上的一把有刃的刑具”，“他已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人杰地灵的故乡土地孕育了他坚毅不拔、自强不息的气质素养，生活的磨砺也许磨去了他“爱和生活较劲”的些许锋芒，其实更激发了他对生活的执着和挚爱。“生命火车”从梦想出发，他深知南昌、吉水只是临时停靠站，也许还要经过更多译站，也许他还不知道梦想之城终点站在哪里？已开始倾向于沉默，习惯于沉睡。但这并非完全的韬晦，更非颓废。外表看似平静的他其实内心激情澎湃，有如火山下翻滚的岩浆，海洋底涌动的波涛，蓄势待发千钧力，满载“他从童年就开始发芽且久放不下的作家梦想”的火车，风驰电掣奔向宏大的理想之城！

文章没有华丽的藻饰，没有故弄的跌宕，有的是人生的执着，情感的重负，世俗的无奈，更有心灵的碰撞。字里行间渗透着作者的睿智和些许鬼黠。行文如潺潺流水，看似平淡无奇，其实金声玉振，是一篇为命运、生活而呐喊的独特檄文。

知道江子是由一位作家朋友的介绍。江子是吉水人，曾在我的家乡金滩读过书。前不久，我在他新出的散文集《入世者手记》一书的扉页看到了他手抱后脑勺微笑的照片，果真有些面熟，我仿佛记起了当年在金滩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群中的一位毛头伢仔。原来他曾和我同饮一江水，一同踩过金滩街上的砾石路、穿过深深的小巷、听过小贩的叫卖声……我不由一阵心动，不知是为当年的失之交臂而遗憾，还是为家乡出了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文学俊彦而骄傲！

掩卷之余，我冒出一个念头，希望能在车次分别是8313或8314火车上，或其它地方，能见到他——他也许就是江子，以送上老乡的喝彩和祝福！

后记：《心灵的呐喊——读江子的【一个人和他的火车】》2005年稿于广州，同年刊于《文峰文学》。我和江子开始了为数不多的书信往来和电话联系。十多年过去，江子已是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在报刊发表散文70多万字，获得“谷雨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 ”等奖项。江子用荣誉为《一个人和他的火车》作了精彩的诠释。我和江子只见过一次面，也许是“8”字的巧合，相见不在车次分别是8313或8314火车上，而是在家乡纪念南宋伟大爱国诗人扬万里(吉水人)诞辰880周年庆典大会会场。我深为人才辈出的家乡吉水而自豪！是为后记。

—— 作者 2022年写于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