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经过合肥的铁路只有一条“淮南线”,从蚌埠至裕溪口。
我从湖南岳阳来家过年,当时,若选择坐火车有两条路线:走北线,从岳阳上车沿京广线北上到郑州中转,再经蚌埠中转;走南线,从岳阳上车顺京广线南下到株州中转,再经上海中转。
我算算每年春节探亲一来一回,光是耗在路上就要将近六天。不过那时的火车票不贵,从岳阳到合肥也就三十几块钱。
1982年的正月,我去合肥火车站买票回岳阳,正好经过胜利路,当时合肥最高的大楼要数安徽交通饭店。我从1路公交车望窗外,无意中发现:交通饭店的一楼门头,标有“中国民航合肥售票处”的招牌。这时,我果断决定不去火车站,就近下车,到民航售票处看看。
走进交通饭店,我看到合肥飞武汉的航班每周两班。碰巧,第二天上午九点就有一班,挂牌票价:28元。于是,我拿定主意坐飞机走空中捷径首先到武汉。
我试探性地走到售票窗口:“请问您,买飞机票需要什么证件?”“单位介绍信和本人工作证。”售票员瞅了瞅我热情地告诉。
我的心一下如释重负,我把盖着钢印的部属单位的工作证,以及探亲证明一起递上。小姑娘也没有讲要使用支票,默认现金支付,随手递给我一张飞机票,航班号:5307,票价:28元。
次日上午,去骆岗机场登机,我看到机型是伊尔——14,机号:662。舱内中间一条通道,左右各有两排座椅朝后拉开,总载客32人。合武短途航线,横穿皖鄂交界的大别山脉上空,飞机飞1小时零5分,我们抵达武汉天河机场。
乘机场交通车到市区下车,我去汉口火车站等了不到1小时,就坐上郑州——广州的直快。到达岳阳站,记得,好像是下午2点多钟。
第二天上午,我去单位财务科报销探亲车票。籍贯上海的小会计,外号“阿拉”。她翻翻我的交通票据在嘴里小声嘀咕:“去合肥乘火车,回单位坐飞机?”小阿拉显出一脸的疑云和惊奇。
她用近似警告的口吻对我说:“侬回来的飞机票不能报!化工部有明文规定,职工探亲不得乘坐飞机。”
听到这话,我的火气忽地上来:“合肥飞武汉的飞机,机票价格,比合肥绕上海绕株州绕到岳阳的火车票还便宜,怎么就不能报?”
此刻的“小阿拉”把杏眼一瞪,斩钉截铁又向我重申一遍:“这是部里的规定!‘规定’,侬懂吧?!”
听到这话,我似有所悟,只好知趣地拿着一叠没有给报销的:汽车票、火车票、飞机票和转车住宿发票,垂头丧气地退出财务科。
俗话说:疖子再疼也得挤。又拖过一个星期,我硬着头皮找到处世稳当的人事科马科长。马科长听我把报销飞机票的遭遇汇报后,他皱着眉头朝我叹了口气:“小周哎,会计不给你报飞机票是对的,因为,这是上级文件规定;但,给你报机票也能讲得过去,好在机票加汉口到岳阳的火车票,总价,也未超过你探亲去合肥的往程火车票价格。关键,是你说话的火气太大,‘硬碰硬’出了问题。”
经过人事科与财务科的业务协调,看在马科长的面子,小会计勉强同意:按岳阳至合肥往程的火车票给我报返程的交通费。
求爹爹拜奶奶,我总算把春节回家探亲往返的交通费给报了。可谁料三天不到,不知是哪阵风给走漏了消息,“安徽小周探亲回来擅自坐飞机”的新闻,在单位大院不胫而走。
年长的同事见到,往往以教导的口吻提醒我:“小伙计,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部里的规定,你怎能拿它不当回事?”
一道分配去的几个同学,见到我半开玩笑地指着逗:“你这家伙真是个愣头青,坐飞机是新鲜!可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人家‘小阿拉’的感受呢?”
面对周围的闲言碎语,我自己的心里一切都明白:财务小会计是给我报了返程的飞机票。但这飞机票加汉口到岳阳的火车票,总价,也没超过我去家时的火车票价格。我并没有占公家半分钱的便宜。
时光一晃,三十八年过去了。早在一九八七年底,我就调回故乡肥西。提起现在的合肥铁路交通,真是今非昔比。合肥高铁南站,已快速上升为全国性综合交通枢纽。
如果,我现在还在湖南工作,我会吃过早饭从岳阳乘广武高铁动车,到武汉仅需50分钟;下车后换乘武合高铁动车,到合肥也只要1小时33分。朝辞午至,花半天工夫赶到家吃中饭也是轻轻松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