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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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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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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淡

   朱 平

 心上有压力了,什么都就淡了。

 今年立春,心里一点春的感觉都没有。没有朱自清笔下小姑娘的花枝招展,没有烟柳满皇都的舒适,沒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感觉,沒有流莺啼春,沒有燕子呢喃,没有,没有,诺大的北京城什么都没有。仅有的一点赏心悦目,那就是鸟巢和几百里外张家口的体育赛事,叫冬奥会。即便如此,似乎与春还是有距离的,人家进行的是冬的竞技。

 在我的脑海里,春是有奔头的,你想放一放,推一推都不行。崖背上的苜蓿露芽了,一簇一簇的,嫩绿中还带着白毫,你必须在早饭后就得去剜,隔了夜就干了,就带枯叶了,捡起来非常麻烦。阳屲旮旯里的地软被雪水泡涨了,你就得马上去捡,迟了就干了,贴在泥土蒿草上了,捡回来全是脏东西。到小伙伴们说谁家的母牛产犊了,谁家的小鸡出壳了,我们都跑去看,生怕去晚了,它们就没有刚生时那样新鲜,那样乖了。这种立马行动的奔头,在孩子们心里似乎是一种先天的自觉。如果遇上旱春,则崖下落土之处必有一堆堆极细的黄土,我们结伴成伙的去找,去找那堆尘顶上有小坑的土堆,小必翼翼地用手拨开细土,里面必有一小虫子,这只小虫子倒退着转圈,将细土弄成漏斗窝,我们把它叫“妈妈猴”。找到几只“妈妈猴”,这一天的光阴就好过了。

 春是有盼头的。河里阳面冰化了,马上去看,去找,生怕冰水中的癞蛤蟆叫来别人。癞蛤蟆产卵一串一串的,扯了长长的线在水里,我们抢着去看,看哪堆卵线上长出了眼珠子,并奔走相告,带着大伙去证实。男孩子捣蛋俏皮,总惦记着房瓦下面的麻雀窝,上河里杨树上的喜鹊窝,三天两头去看看,看有没有鸟蛋。不过这只能偷偷摸摸地干,被大人知道掏鸟蛋是要被打屁股的。

 春当然是有看头的。谁家园里的桃花第一个开放,谁家桃花好看,谁家桃花结米粒大小桃子了等等,都是孩子们所期待的,必须去看一看。还有,谁家房檐上的冰挂又长又整齐,谁家的韮菜先发芽了,谁家田里小蒜长出来了,谁家大人们切洋芋块,准备种洋芋了,谁家耕牛已经下田了……

 春是好玩的。当线栁萌芽时,大孩子便给小朋友做栁笛吹;当榆树开花时,男孩子爬树采榆钱给女孩吃……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城里的春之炎淡,有时真让人感到担忧。青一色的马路街道,青一色的车水马龙,青一色的电梯商厦,青一色的摩登男女,青一色的高楼大厦,若不是公园里几片绿,几棵树,几朵花,哪里有春的味儿?

 来北京城带外孙,留下一些使让哭笑不得的记忆。外孙快要六岁了。由于她生长在城市,从三岁开始,我们就有意识带她去郊外,感受大自然四季变化,可她对自然变兴趣索然。下雪了,给她讲冬天的事,她打断你的话问“圣诞老人的雪撬在哪里?”;秋天去看红叶,看挂满枝头的红柿子,她非要找到坏女巫和椰罗利魔法,她相信坏女巫可以让柿子红叶烂掉,椰罗利魔法才能恢复;夏天了,带她晒晒太阳补补钙,她反问:劝儿园小朋友都吃钙片补钙,我们为什么要晒太阳?对春的概念更是人忐忑不安,她对花不感兴趣,见到小动物小鸟马上就要去游乐场抓苍鼠、撸猫、逮兔子、骑马。你给她说春天来了,草都萌芽了,她马上会说幼儿园里的草坪地毯比这好多了……

 我脑子总有一个问题煎熬着:这些年来的幼教、义教是在教育孩子吗?幼儿园、辅导班、家长、家教把一切都做成了模具。作业本是印好的,不须书写;答案在网上、在手机里,填到括弧里即可。社会、学校和家长,大家伙看着,领着,帮着,逼着孩子们往模具面钻,“养育”出一个个千篇一律的接班人。孩子们被工业化、成批量“生产”出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情何以堪?孩子们是春天的花朵,是嫩芽,是未来。可这些花朵不识自然,不谙风雨,不懂变化,对养育人类的苍天厚土不感兴趣,他们何以夏盛,何以秋实,又何以冬藏?

 淡春之感或许多余,但愿成为杞人忧天,被当作拉圾清扫干净。如果那样,天下之幸,爷爷奶奶之幸,家孙外孙之幸,天下苦心人之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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