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们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对磨并不陌生!说起磨,当然是指石磨了。那时,还都住在窑洞里的我们,家家户户除了有客窑、伙房窑外,再一个少不了的窑就是磨窑了——我们所食用的所有五谷粮食都是得从磨窑里的石磨上加工出来!
石磨一般都由两扇大石磨盘组成,下面的磨盘通常都是固定在一个大圆柱形的磨台上,上面的磨盘则与下面的磨盘对齐,其上面的磨盘就凿有磨眼、这扇磨盘的侧面再凿一些眼,以加上木楔用来绑定推磨的磨棍。两磨盘之间接触的地方则凿有磨齿(花纹),以方便来加工磨细粮食。
那时候,我虽小,却也常常帮着父母亲及姐姐哥哥们在磨窑里推磨!父母亲为了错开给生产队劳动挣工分的时间,所以我家的推磨常常是安排在晚上!抑或母亲休假、父亲放羊回来我们星期的时候,但这种时候是很少的。推磨时,母亲将要加工的小麦、高粱或玉米一簸箕一簸箕地倒在磨眼处,父亲及我们姐弟几人便抱着磨棍一圈一圈地推!磨眼处的粮食就会慢慢地下陷下去,这时,母亲拿来笤帚将旁边的粮食扫到磨眼处……我们推磨的遍数越多、加工的粮食也就越细!母亲再一簸箕一簸箕将这些磨细从两盘石磨的罅隙里溢出的粮食倒在案子上去筛细装袋,这样,我们整个推磨的程序就完成了。
由于加工的粮食不同,母亲用得筛子的粗细也不同,一般是小麦筛得细些,但这些时候不是很多(那时小麦很少)!大部分还是粗粮。高粱又会比玉米面细一些,但玉米面加工也不多,大多的玉米是被加工成了玉米糁子,用做稀饭、糁子饭等。加工的高粱面虽则做得吃食较多,但大多还是要和其它粗粮一起,否则,就会出现消化不良,大便不畅等。
这磨推得时间久了,就会头晕、眼前发黑!尤其是父亲不在的时候,我们感觉那石磨推起来就特别的沉重!这时候,调皮的二哥就会恶作剧——他唾几口唾沫偷偷地抹在鼻尖上,对母亲说:“妈,歇歇吧,您看我鼻尖上满是汗!”母亲见状,笑笑说:“这孩子,给弟弟们没有个样子(榜样)。”不过,在我们休息片刻后,又会“加足马力”地推起磨来。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们全面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除了分得两头牛外,大哥还通过抓阄抓得了一头驴。这以后,我们推磨,便在磨道里套上了它,这样一来,一下子,我们推磨就省劲多了!不久,村(原生产大队)里又买来了磨面机和粉碎机,由于磨面机里加工出来的小麦面粉不但细、而且特白,做得面条吃起来还很筋道!所以,那时,磨面房里加工面粉的人常常是排起了长龙!虽则当时磨面机加工面粉还至少需要两个人以上!若要加工粗粮,就在粉碎机那里了。
这以后,家里的那台石磨就又被父亲和大哥进行了改装,他们把磨台改成了磨槽——母亲用这台石磨加工豆子、将豆子弄成豆浆用来做豆腐了!做豆腐前,母亲先将精选好的豆子用清水浸泡发软,每天天不亮,父亲就起来推磨,将这些豆子推成糊状,母亲用口大铁锅烧开水做成豆浆、再在锅里点上石膏变成“豆腐花子”,再经过一天时间的压制等程序,豆腐便做成了。大哥和我们就又挑上这些豆腐去卖或者换成粮食!由于母亲做豆腐用得豆子都是家里种得上等的好豆子,所以母亲做出来的豆子白净、细嫩,我们无论卖或换粮食,都很抢手!渐渐地,家里有了余粮和零钱!我们家的日子也逐渐地好起来,原本家庭经济就拮据的我们,也从来没有欠过学校一分钱的学费!后来,村子里又用粉碎机粉豆腐了,这时,母亲再没有做过豆腐了,偶尔,只是到每年春节时,给家里做一顿解解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家里的石磨渐渐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做豆腐用得磨槽也不知所踪!村子里磨面房里的磨面机早已安装成自动上料机了,参加工作在城里生活多年的我们吃面粉都是买得粮油供应点的面粉厂加工的成品,食用的豆腐也是去超市或菜市场买的,但感觉无论咋吃,都吃不出过去小麦面粉的筋道和母亲做得豆腐的味道了——前几日,回家看望年已鲐背之年的母亲,看到大哥还把那石磨的两个磨盘立于上房的墙脚处!便说:“大哥,这石磨磨盘现在也用不上了,我看一些搞乡村旅游的村子里都用来铺路或搞些‘建筑小品’,要不就捐了去。”
大哥却说:“父亲在世时不是说么,石磨是过去一家人生活的希望,其圆型的形状永远是一家人圆融、圆通、圆满的象征,象征就必须要保护好,继承好!有象征的东西在,我们的规矩就在,我们的良心就在,人如此,家也一样。”
听了大哥的话,我沉思半晌,“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情愫也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