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利用下乡的机会顺便回家看望年迈的母亲。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大哥正在一䦆头一䦆头地在门前挖渠——经询问得知,原来家里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通上自来水压在地面下的水管破裂了!他要把这根破裂的水管找出来换上新的水管。看样子,大哥已找到了破裂的水管了,但由于自己“公务”在身,和母亲她们寒暄几句便就匆匆离开了家。
坐在车上,过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第一次给家里挑水,是12岁那年。记得那天下午,我下午放学从学校回来后,家里人都去地里收割小麦了。看看家里的水缸已快见底了,就主动承担起了为家里人干些家务来的事!于是我就挑起水桶向沟里走去。
那时候,老家是位于县城北塬一个叫柏树乡的村子里。可能是当时人们为了吃水方便的缘故吧,小小的村庄就横卧在两道山梁之间的山沟里,几十户人家,东西走向,沟里,一条山涧清泉从“沟垴”的地方蜿蜒曲折一路流向汭河。
那时,生活条件还很艰苦,人们吃水很不方便。好在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勤劳朴实的村民就在清泉的周围刨出一个一米见方、两尺余深的砂坑,清清的山泉水就从山石缝隙间“汩汩”的冒出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边,大家累着些山石、鹅卵石,那水清澈明净,清凉纯净,甘甜可口,水量充足,一年四季泉水满池,全村人吃水就靠那泉清水。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挑水是村里人每天必不可少的劳作。当晨曦洒满山村,鸟儿喳喳鸣叫,早起的鸡犬唤醒山村,村人们便开始每天清晨日复一日且雷打不动的劳作——挑水。在山村的光阴里,在村子沟里的泉水池边,来来往往的村民,他们肩上的水担(扁担)、荡悠的水桶,就构成了山村清晨一道靓丽的风景。有时候,我还会跟在姐姐、哥哥们的身后,看他们挑着水桶不用手扶的“换肩”——将水担从左肩换到右肩,再从右肩换到左肩。看到他们换肩的动作如此娴熟,甭提我有多么羡慕!
在庄稼不缺雨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也最怕下大雨了,一场大雨过后,泉水、水池不但会被雨水冲毁。而且山泉水也显混浊,挑水就犯难了。于是,我们家家户户人家的灶房里就都备有一口大水缸,一般需挑三、四担水方能盛满,每天清晨挑满一缸水,就能保证一家人几天的生活用水。
每当到了冬天,人们又会将牲口赶到沟里去饮水,这时,村民为了将牲口用水和人的饮水区分开来,便又在离水泉5、6米远的地方再修筑起一个形似“涝池”的“泉”来!这个泉里的水,不但牲口可以饮,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还可在里面洗衣服,但人饮的那口泉是绝对不可以洗衣服的——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是如果有人洗衣服泉水就会变小或者干涸的……
那天下午去挑水,由于我人小个子矮,所以我虽挑着半桶水的水桶也常常会碰到地面或者上坡的墙上,这时,我便两手紧握水担两头的“水担钩”并快步行进!果然效果不错。一个下午,我将家里水缸的水挑得满满的!家人们收麦回家后还“表扬”了我,都说我懂事多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子里又打了机井,机井旁边修了水房,这时、部分搬迁到塬上居住的村民们又都去那里挑水了。起初去那里挑水,我站在水房顶将绳子一头系在水桶梁上,放进井里,可是不管怎样,水桶总是浮在水面上,或碰着井壁,水就是进不了桶里,急的我满头大汗!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正好去上晚自习的二哥路过这里,见我宭迫的样子,便接过绳子,一边给我讲方法,一边耐心做示范:他先将绳子向上提起,待水桶底刚刚接触水面,再迅速向另一面摇摆,水桶自然就侧倒在水里,水桶开始慢慢沉下水面,拉起绳子就能把水打满了。我接过绳子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掌握了要领,我学会在水房打水了!
挑水不光需要巧劲,还确实是个力气活。挑水时,我就将水担放在肩上,尽量保持两端的平衡。但真正当你肩上“撑”起水担的瞬间,你方才能体会到肩上所要承担的分量。我常常手扶着肩上的水担,将水担两端的铁钩挂在水桶(这时家里已是一对大铁桶了)梁上,吃力的伸起腰,艰难的站稳脚跟,摇晃着移动步子,犹如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压的我的肩膀直生疼!这时,就常常想起父亲对我们说过的话来:“挑水时,要挺起腰杆,甩动臂膀,迈开步子往前走……”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通过一番协调,家里通了自来水,水管直接压到了院子里,吃水就更加方便了!直到这次水管破裂,大哥再次进行换管!
如今,水担、水桶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或许它被遗忘,或许只能安静的立于门背角,无人问津,挑水的“劳作”许是留在了记忆里——那些挑水吃的日子虽然已远去,但它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时时浮现在眼前……
多年以来,也在尘世间东碰西撞,踉跄而行,当被困难压力裹挟时,却时时回想起那挑水吃的时光。挑水吃不仅是生活的一种“劳作”,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精神姿态:肩上有重担,你得挺起腰杆;因为负重,只有甩动臂膀,迈开步子往前走……
这样想着,车子已驶进单位院子里,大家伙也准备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