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回家看望年迈的母亲,坐在炕棱边和母亲聊天。她指着炕垴里的两摞被子对我说:“你看,这些被子现在你们都用不上了,家里也用不了这么多。柜子里又放不下,只好摞这儿了。”
“柜子里的旧衣物越来越多,这些被子占地方,我就把它们都归集到炕上了,还放‘美’(规则、整齐、不影响美观)咧。”这时的大哥也笑着对我说。
看着这两摞摞得非常整齐的棉被,这又使我想起了了当年缝棉被时的情景来。
记得小时候,在我们北方农村的老家,每当进入腊月,尤其是腊八过后,家家户户就开始对盖了将近一年的棉被进行拆洗缝制了!意思是我们要干干净净过大年。它和我们年前扫房子、进行卫生大扫除一样重要。
那时候,常常见母亲和二姐会选一个无风的晴朗天气,利用暖融融的太阳光,在院子中央铺上一张席子,然后在席子上铺上事先清洗好的花花绿绿的被面(被面有红色的、有绿色的,但以大红被面为多)被里。
小时候,孩子们睡觉都很不老实,我们兄弟几人盖的被子里的棉花经常是花花搭搭的一个窟窿一个棉蛋蛋的。这时,只见母亲和二姐总是有耐心把滚成一团团的棉花逐一捋开摊平,把窟窿补好。有时还需要父亲买一些新的棉花来添补那些窟窿。然后母亲和二姐就合力用针线把这些棉花缝的稍微完整结实一些。之后在席子上铺上被里,并小心的翻过来再铺上被面。这时,我和三哥就常常在旁边玩耍,有时还会淘气的跳进去“踩”上几脚,这时,只听得二姐嗔怪地喊道:“都出来,到外面玩去!看挨(挨打)上了。”可二姐也就是说说,她却从没有真的动手打过我们一下。
我们看着母亲和二姐要先把四个角叠好,然后缝成两个直角三角形的形状。固定好四个角后,她们就开始进行四个边的缝接。这时,母亲一边缝被一边就指导二姐说:“棉花没娘,越拉越长。缝被子要随形,整体上要一条线,不能弄得鼓鼓凹凹的”。二姐一边应着,一边也给母亲和我们兄弟几人讲起了她听人说的傻婆娘的故事:傻婆娘不会缝被子,缝着缝着就把自己缝到被子里。有时她还经常被针扎的手鲜血淋漓。针脚更是长短不一。大得一拃长,小得如米粒大小……我和三哥听后就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
晚上,我们盖上母亲和二姐为我们缝制好的棉被,感觉暖暖的、棉棉的,闻着那刚洗过的、还带着一股胰子香气被里、被面便很快进入了梦香——
一晃,我长大已是农业学校的一名学生了。农校放寒假前,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虽都很“土”,但却爱干净,就都各自拆了自己的被子。水房里,大家洗着被里、被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洗倒不难,难的是缝被子!当时我们班里共42名同学,仅有5名女生,真可谓“狼多肉少”啊!
每每到缝被子时,班里脸皮较“厚”的男同学便给女生说一声,她们也都就爽快的答应了。我脸皮“薄”且腼腆,还怕说话!但当我看到她们为大家缝被子时,我也就不言不传的把我的被子也抱来在后面排个队,直到轮到给我缝被时她们问起:“这是谁的被子啊?怎么这么薄?”这时,才有同学说:“那是张宏睿的被子。”之后,女同学们也就将我的被子缝了。
1991年秋,毕业20周年同学聚会时,说起此事,真是“贻笑大方”啊!因为那时,女同学们一边要复习考终期试、一边要为大家缝被子,当然还有她们自己的被子!现在想起来,真是感谢班里的几位女同学啊。后来,我们班虽则建立了同学群,但均因忙于工作的关系大家也还是很少联系的——
见到家里最后一次缝被子,是1993年春节前二哥、三哥同一天结婚的时候!那时,二姐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哥哥们结婚前,她又来帮母亲缝了几床新被子,一律的大红被面(表示喜庆),棉花也是父亲在集市上称得的新棉花!早早地,我和几位邻里将母亲和二姐缝制的新棉被铺到了二位哥哥新房的床上,帮忙的几位堂嫂摸了摸床上的被子,笑着向我说道:“这软和的能成么?兄弟你啥时候结婚呢,到时嫂子们也给你帮忙铺床……”不过,到1995年腊月我结婚时,床上的棉被已是买得成品的了。
如今,我们的生活富裕了,家里的棉被都罩上了被罩,待脏了时,取下来一洗就可以了。市场里,那些高档时髦的高弹棉、蚕丝棉、羊毛绒、机织被应有尽有,真可谓“琳琅满目”,夏凉被、太空被更是“层出不穷”,夏单冬棉、春捂秋冻,一年四季。
很久以来,我们家很少缝棉被了,但在每年的春节前,母亲总是把全家人的冷暖都放在她的心上和二姐一同为我们缝制棉被的情景又时时会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久久不能忘怀!